已经是日上三竿,远处的山林依旧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虚实,谁能想到,那优美的环境下,内中的险恶却足以扼杀这世间大多数生灵,或许越是美丽的事物,就越是危险吧?
“夫君,该吃早食了。”吕玲绮提着饭盒来到城下,对着站在箭塔上的刘毅喊道。
“哦~”刘毅应了一声,低头看向美丽的妻子……也不尽然吧。
交接的过程一团和气,但刘毅的这一步,却已经让朱提的大户们包括鲁元在内生出了警惕之心,他们发现自己手中的权利在不断被削弱,利益在不断消失,尽管刘毅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事实上,却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就如同所有隐藏在黑暗中的污秽一般,他们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当光明洒落的那一刻,他们所依仗和自豪的东西,便会在阳光下迅速消散,甚至阳光无需刻意去针对他们。
“一起?”刘毅看向马良,笑问道。
“不了,亭侯自去,幼常今日回来,我与他同吃便是。”马良笑着摇了摇头,跟吕玲绮见礼之后,自顾离开。
“夫君来南中已近一年,这一年中,却无大战,南中看起来也并非外界所传那般乱。”吕玲绮与刘毅在一处房舍中吃着食物,她的手艺如今已是相当不错,至少刘毅是比较满意的,原本吕玲绮是准备前来助刘毅一臂之力的,但事情似乎与自己所想的有了出入,吕玲绮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何不一家人都过来?
“没有硝烟的战争,有时候比战场的杀伐更加危险。”刘毅摇头笑道,如今那鲁元大概察觉到了,他派人去找郑主簿自然不能瞒住刘毅的耳目,不过鲁元乱不起来,如今朱提的局势已经被刘毅制住,接下来建宁、牂牁、越嶲这些地方才是刘毅真正需要注意的。
“硝烟?”吕玲绮好奇的看着刘毅。
“就是烽火。”刘毅想了想笑道。
吕玲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她也能察觉到一些,只是不在其中,知道的东西并不是太多,刘毅不会刻意瞒她,但有些事情,作为妻子,最好不要过问,刘毅不会害她,而且比她聪明,这些事情,刘毅做主便是。
吃完了早食,刘毅继续让关兴清点人数,关于朱提新城的设计,可比之前为蛮族做的城寨复杂多了,挖掘地基也并非直接挖个大坑那么简单,排水系统如今几乎是刘毅建筑的标配,许多荆州过来的士人对于蜀地的居住条件都是不太满意的,只可惜如今的刘毅可没时间再去建城,至少南中之事平定之前,刘毅是不可能回蜀中的,哪怕刘备的称帝仪式都缺席,更别说帮人建城了。
他也想过在南中建城,但朱提这一带的地势,并不适合建造大城,而且地理位置也并不是需要建城的地方,从地图上来看,建宁似乎更加适合,除此之外,还有道路的建设,南中的改造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大量劳力的丢失,自然引起了朱提各地大户的不满,只不过他们现在显然并没有时间来找刘毅的麻烦。
建安二十五年冬,十一月中旬,堂狼郝氏突然被一直交情不错的蛮族杀灭,隔了三天之后,汉阳张氏、武氏也步上了郝氏的后尘,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朱提大户几乎被暴怒的蛮族屠戮一空。
“亭侯,大事不好!”鲁元慌乱的连滚带爬的跑到刘毅的工地上,跪倒在刘毅面前,哀嚎道:“蛮族反了,反了!”
“怎么回事?”刘毅看了鲁元一眼,淡然道:“起来说话,兴国,给他倒碗水。”
“喏!”张苞从身旁的蛮兵手中接过水碗,递给鲁元。
鲁元也不客气,仰起脖子一口气把一碗水喝光,方才舒了口气,对着刘毅道:“堂狼、汉阳以及朱提周边的蛮族不知为何,突然反叛,各地在城外的大户几乎被屠戮一空。”
“两县百姓可曾遭屠?”刘毅皱眉问道。
“那倒没有,这些蛮族只是针对各地豪绅,并未为难百姓。”鲁元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谁,把这些年朝廷征税的税赋册给了蛮族,也成为这次蛮族暴动的根源,但这次蛮族暴动,却并未伤及百姓,完全无伤那是不可能的,但基本上百姓损失不大,受损最严重的还是朱提这一带的大户,几乎被屠戮一空。
“知道了,派人去犍为郡将关平将军的驻军调过来。”刘毅点点头道:“先平了此番祸事再说吧。”
鲁元觉得有些不对,但此刻他对蛮族反叛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当下点点头,有汉军坐镇,至少心理上能多些安全感。
看着鲁元便要离开,刘毅把他叫住:“别急,不在这一时,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亭侯请吩咐。”鲁元躬身道。
“通知朱提那些大户,我要在此筑一座城寨,以抗蛮军,但钱财短缺,你去与他们商议,我要五千万钱,让他们帮我准备好。”刘毅淡然道。
“这……”鲁元面色有些黑,五千万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非常之时,你不会以为这样的土城能够拦得住蛮军吧?”刘毅看着鲁元,淡然道:“这新城建立,他们也可以入住的。”
“喏!”鲁元叹了口气,心中总算察觉到哪里不对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些消息送到蛮族,而且能让蛮族信服的,除了刘毅,还能有谁?而且也只有刘毅有这个理由去做这件事情。
但就如同刘毅没有点破他们那些龌龊事一样,这种事,就算知道了,没有证据,他也不能乱说,很容易就被刘毅扣上一个污蔑上官的罪名,更何况这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真闹下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从刘毅进入朱提开始,包括鲁元在内,朱提所有大户,都被刘毅吃的死死的,不声不响便将所有大户都给一锅端了,而且自身还没有任何责任,当真是好手段,好狠的心思!
回头,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刘毅,鲁元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如此下去,迟早要被刘毅给玩儿死。
“安国。”看着鲁元离开,刘毅扭头,看向关兴。
“在!”关兴连忙上前,躬身道。
“带几个人,去一趟,看看这些蛮族还能否为我所用,若能,便让他们把从各户抢来的钱送回来,若不能的话,莫要跟他们起冲突,安全第一,我自有计较!”刘毅看着关兴道。
“喏!”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在所难免
“亭侯!”马谡刚刚回来便来找刘毅,他这次奉命前去南中,暗中考察和联络南中之中可以用的人。
“结果看来并不理想。”刘毅扭头,看向马谡,他的神情除了一路风尘的疲惫之外,更有几分沮丧。
“各郡太守与豪族多有勾连,不能沆瀣一气者,如那正昂,多被架空,起不到太多作用。”马谡叹了口气,其实地方官吏与豪商、豪族勾结的事情,哪里都有,但这样明目张胆,甚至让那些地方豪族反过来成了地方实际主人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固然有南中偏僻荒芜,蛮民不服王化的原因在里面,但这样的结果究竟该谁来背锅,实在是难以说清楚。
这一趟马谡走了很多地方,看到的也更加全面一些,蛮族说到底,其实属于被害者,被地方豪族与官府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没有机会去查账,但现在,马谡基本能够猜测到,每次蛮族造反,别的不说,地方的账务肯定被烧光了,虽然只是猜测,但马谡可以肯定。
“看来我等想要再进一步,阻力颇多!”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真的到了这一步时,刘毅还是有些叹息,最终,恐怕还是避不开一场战争,南中之地,本就人少,再来一次大规模战争的话,最终还能剩下多少人?
马谡默然,阻力很大,只凭刘毅如今手中的兵力来说,想要平定南中很难,但蜀中暂时很难再派来太多的援助。
目前最稳妥的,就是守住这朱提了,但以马谡对刘毅的了解,恐怕未必会愿意如此甘心只守朱提一地,莫看刘毅在战场上通畅是以守为攻,但这只是用兵观念的问题,但本身而言,刘毅并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这是马谡在认真了解刘毅过往得出的结论,在战略上,刘毅是习惯抢占先机的那种人。
无论是最早的荆南之战,还是后来入蜀之后,劝刘备先取汉中,再夺蜀地,再到之后瓦解江东的阴谋时,还不忘让关羽攻破襄阳,都能看得出来,刘毅其实是喜欢进攻的,但战场上,那就是另一套了,先守后攻,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说其他。
“既然如此,就逼他们反吧!”刘毅叹了口气道。
“亭侯已有计策?”马谡好奇道。
“先设几道关卡,然后再逼反他们,等他们来攻。”刘毅思索道,再往南,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着道,不如把战场选在自己这边,借着主场优势来跟对方打,这样有把握一些。
果然。
马谡点点头,他大概能够猜到刘毅的想法,这样的风格,才像刘毅。
“不知亭侯如何逼迫对方造反?”马谡笑问道。
“幼常,你怎么看?”刘毅摸索着下巴想了想,没有回答,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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