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您可悠着,你要是摔到哪里,老赵可没有办法跟家主交待啊!”赵阔大汗淋漓的跑过来,韩谦骑紫鬃马拉出速度来,他可就没有办法跟上去。
韩谦没理会平时就不怎么起眼的家兵赵阔,压抑内心的不满,心平气和的对溪东岸的范锡程说道:
“范大黑脚力好,以后还是他来伺候我骑马;早晚也都在东院跟我一起用餐。范爷,你吩咐后厨,照范大黑的食量准备东院的饭菜,不要让人觉得我会亏待了贴己人……”
“……”范锡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叮嘱那个大汗淋漓的老瘦家兵,说道,“赵阔,不要让紫鬃马再撒开蹄子乱跑,摔着少主,你我只有拿性命去谢家主的恩情。”
老杂狗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韩谦心里恨恨地骂道,又翻身跨到马背上,但这次赵阔死死拽住缰绳,叫韩谦喝骂着抽了两鞭子也不松手。
赵阔四十来岁,看上去身形瘦小,发黄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像是风化千年的岩石皮子。
他那拽住缰绳的手臂,瘦得跟枯树杈似的,却能像铸铁焊住一般,将力气极大的紫鬃马死死挽住,令紫鬃马纹丝难动。
以往遇到下面没有一个奴婢听他的话,韩谦就忍不住会火冒三丈、气急攻心,但这一刻却是微微一惊,没想到平时极不起眼的赵阔,手臂竟有这么大的气力!
看赵阔被他抽了两鞭子,畏畏缩缩的不敢反抗,只是抓住疆绳不松,韩谦想到赵阔平时就是这般怂样,也没有少受其他家兵的欺负,嫌疑应该不大。
要不然的话,姚惜水及她身后的人,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就太深了。
赵阔不松手,韩谦提不起速度撒蹄小跑,也就失去锻炼的意义,便叫他牵着马往地势颇险陡的后山里走去——后山也属于山庄——也随便看看左右的景致山势。
宝华山位于金陵与润州之间,又由于金陵旧名升州,宝华山又名升润山,在扬子江南岸呈链状铺开两百余里。
相比宝华山,会聚宝华山南麓溪河,与山庄相距才三四里的赤山湖纵然有十三四里宽,但也显得毫不起眼。
太阳落山,暮色仿佛一丝淡紫色的轻纱笼罩过来,远处的山林显得凶机四伏。
韩谦这时候也不敢在外面乱逛,便骑着马,由赵阔牵着往山下走去。
距离下面的庄子还有一段距离,一老一少两个猎户窸窸窣窣的从山林里钻出来。
这两人穿着粗麻衣裳,腰间扎着草绳,插着一把镰刀,穿着露出脚趾的麻鞋,两人还各背一张猎弓跟一只竹篓,用竹节做的箭袋颇为简陋,看着眼熟,应该是附近的佃户。
两个低贱佃户,竟然敢跑进他家后山偷猎野物,换作以往,韩谦早就挥马鞭子抽过去;这一刻,韩谦却沉吟的坐在马背上,看着这两人身后背的竹篓里装满锦鸡等猎物,还有血从竹篓底渗漏下来。
赵阔回头瞥了韩谦一眼,见韩谦脸色阴阴的,不知道少主心里在想什么,便尽他身为家兵的本分,转过头沉声喝问那两个老少猎户:“赵老倌,你父子二人今天进山的收获不少啊!”
这两人大概没有想到在这里会撞到韩谦、赵阔,吓了一大跳。
愣怔片晌,年长者先反应过来,拉着少年就跪在地上,将背后的竹篓卸下来,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道:“我们刚要将这些猎物送到山庄里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少主跟赵爷!”
少年眼里有桀骜之色,挣扎着要站起来,被年长者死死摁住,趴在泥地上。
“你父子二人的胆子不小啊,范爷说了多少次,严禁你们上山偷猎,你们都当耳旁风,难道你们现在都不知道这座山头是韩家的?要不是赶巧叫我跟少主撞见,你们真会将猎物送到山庄去?”
赵阔回头见韩谦还是不动声色,想必少主不打算轻易放守这父子二人,便握住腰间的佩刀,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父子二人。
“这次非将你们揪到县里治罪不可!”
偷猎同盗,送到县衙治罪,少不了挨几棍子;而且不找人送钱打点求情,几棍子挨下来,不残也要掉几层皮。
听赵阔如此说,年长者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趴在地上磕头求饶,一不注意将身后两只竹篓子打翻,里面被射杀的猎物都滚落下来,除了几只锦鸡外,竟然还有只被一箭射穿腹部的苍鹰。
山里的猎户有本事拿猎弓射杀几只锦鸡很是寻常,但能射苍穹翱翔的苍鹰,箭术就已经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
韩谦这几年荒废下来,但这些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没想到山野之间,竟然有箭术如此厉害之人。
韩谦今天一直告诫自己,诸事要沉住气,但也不会为这两个不相干的猎户说什么话,看着赵阔处置就行了,这一刻心头却闪过一念。
此时韩谦再看那少年,即便被他父亲强拽着跪在地上,紧绷起来的背脊,犹给人一种像野兽要扑窜上来噬人的感觉,更不要说那藏着眼瞳里的桀骜神色,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韩谦情不自禁的想,要是梦境中人翟辛平在此,会怎么利用眼前这箭术高超、野性未驯的少年?
第七章 赠弓
“他们都是田庄的佃户吧?”韩谦开口问道。
“啊?”赵阔微微一怔,回道,“赵老倌是田庄的佃户,就是他家的小王八崽子,逮住几次都屡教不改,范爷说过,再看到他们进山偷猎,就送到县衙收拾他们。”
韩谦打量了那个神情倔强的少年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梗着脑袋没有理睬韩谦。
“禀少主,我家小八崽子贱名叫赵无忌!”年长的猎户不停的磕头求饶,“我们绝不会再犯了,求少主给我们一条活路!”
“赵阔,我问你一句话,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庄子里的事情,都是范爷说得算,我说话一点都算不了数喽?”韩谦转回身,盯着赵阔的眼睛问道。
“……”
赵阔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少主,你说什么话,范爷他也是怕惊扰到少主您有读书,有负家主所托;再个,庄子里的事情都是跟这些奸滑贱民打交道,范爷也是怕少主你缺少经验,受这些贱民的蒙骗……”
“好了,不用多说了,只要我说的话还能当回事就行。”
韩谦截住赵阔的话头,说道。
“既然赵老倌父子是田庄的佃户,那除了山禁之期,他们以后从后山所猎、所取之物,照田租比例缴纳相应的部分给山庄就可以了。送什么县衙,山庄里的事情,非要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我韩家御下无能才好?”
没想到平时脾气乖戾的少主,这时候不仅不追究赵老倌父子进山偷猎之事,还要对田庄的佃户放开山禁,赵阔眯起眼睛,打量少主韩谦一眼,没有吭声。
“你能射下苍鹰,说明箭术不错,但没有一张好弓,也太可惜了,这张黑云弓放我手里没用,今日送给你。”韩谦不管赵阔心里会怎么想,将黑云弓从弓囊里取出来,递给少年。
少年是擅射之人,自然能看到黑云弓的不凡之处,但少年即便再不谙世事,也觉得韩谦突然赠送良弓太突兀了,怔怔的看着韩谦手里的黑云弓,犹豫着没有伸手去接。
“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赵老倌惶然说道。
“秋湖山别院是属于韩家的,除了我父亲,我在这里说话算数,但保不定山庄里有些不听话的奴才会上门找你们的麻烦,这把弓就是信物!”韩谦说道,不由分说的将黑云弓塞到少年的手中。
“多谢少主。”赵老倌见推见不过,这才带着少年朝韩谦连连磕头道谢。
韩谦哈哈一笑,说道:“我这次也要不客气,挑几件猎物拿回山庄啦?”
“少主,您挑。”赵老倌跪在地上说道。
“站起来说话,不要动不动就跪着,说话累不累?”
韩谦走过去,将赵老倌从泥地里搀起来,又从地上捡了两只被射断翅膀还在扑腾的锦鸡,说道。
“好了,这两只野鸡便当是我收了山租子,其他你们都拿回去吧。你们以后在山里猎到什么好东西,记得缴一半到山庄——你们回去跟其他佃户也如此说,这是我韩谦定下的规矩。”
看到猎户父子背着猎物离开,韩谦将两只锦鸡扔给赵阔,说道:“我刚才抽你两鞭子,这两只野鸡你拿回去,算是你下午陪我骑马的赏钱。”
看赵阔闷声将两只锦鸡接过去,牵着马在前面走,韩谦心里暗想,换作梦境中人翟辛平身处此境,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
……
回到东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韩谦洗过手脸,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走到西跨院的饭厅,饭菜还是照中午的样式准备,都是山庄里自备的食材,谈不上花样多变,但绝对新鲜,只是饭菜的量都减少许多。
很显然范锡程压根就没有将他的话当一回事,没有要让范大黑过来陪着他用餐的意思。
姚惜水在酒里下毒,想制造他暴病而亡的假象,说起来姚惜水与她幕后的人,并不希望他的死惊动太大,要不然那天夜里,直接给他一刀,绝对死得比谁都要痛快。
相似小说推荐
-
长乐歌 (三戒大师) 起点精品频道VIP2019.12.05完结 5W收藏51.45万总推荐百年青史不胜愁,尤记当年长乐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
-
大楚怀王 (腊月青梅子) 起点VIP2020-08-22完结熊槐刚刚穿越成为楚怀王,就碰到秦国的张仪前来送礼:商於之地六百里。熊槐表示要改写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