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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校对全本] (更俗)


  他这几天打算托病在宅子里休养几天,不去临江侯府看那几个蠢货的脸色,现在不摆出点谱,以后这些蠢货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叫他措手不及。
  “……”韩道勋微微一笑,他倒不觉得家兵因为误会闹点小情绪有什么,挥手叫范锡程他们都先出去。
  ……
  ……
  夜空飘雪,城外饥民骨瘦肌黄,在寒风下瑟瑟发抖,但并不妨碍晚红楼里莺莺燕燕、酒醉金迷,丝竹声中歌舞升平。
  庭院深处、池边竹亭,琴音空渺,姚惜水想到韩谦走出去的骄横样子,犹气得胸口难平。
  “姐姐我前年去广陵,就听人说韩道勋乃治世之直臣,为内相王积雄推荐入京就任宏文馆,或受重用。今日听他在朝会之上进谏驱四城饥民,还以为他徒有虚名,不过是阿附权贵、趋炎赴势之流,没想到竟然藏有《疫水疏》这么一篇雄文未出啊,”苏红玉慵懒坐在锦榻之上,刚刚才听姚惜水将一切来龙去脉说清楚,颇为感慨,不成调的拨动琴弦,又问道,“夫人跟信昌侯那边,到底怎么说?”
  “夫人还在那边的院子里,怕这厮恃怨横行,叫我过来盯着点,”姚惜水拿尺长寒刃轻柔削着指尖,“却不知夫人与信昌侯爷最终会如何决定。”
  “此策能成,将有大助,但操之过急,或令安宁宫警觉,也不甚妙,”苏红玉说道,“这韩家父子留着,或有大用,也亏得你当初失手,没有将其一下子药死;没想到事情真是错有错着。”
  “此时或许有用,但他日未必不成大患,我以往也是看错了他,”姚惜水冷冷一哼,妙目盯着手上的寒刃,并不觉得留下韩谦就一定是好事,说道,“他刚才恃怨横行,倒是有五分是做给杨元溥看的,说到底还是欺杨元溥年少。倘若有朝一日,杨元溥对他深信不疑,难保晚红楼不受他反噬。”
  刚才在信昌侯府的别院里,夫人与信昌侯的注意力都被《疫水疏》吸引过来,姚惜水却注意到韩谦发泄怨气时,始终有一分心思放在三皇子杨元溥身上,这份心机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虽然目前留下韩谦可能有大用,虽然最初也是她主张留下韩谦用为棋子的,但姚惜水最近两次算是真正见识到韩谦的深沉心计,就觉得她当初的主张未必正确。
  苏红玉心想此事或有忧虑之处,但她更多认为姚惜水还是为在韩谦身上失手而耿耿于怀,嫣然取笑道:“妹妹要是担忧,那便多盯着他些,指不定以后能成欢喜冤家。”
  见苏红玉未但没有重视,还拿她跟韩谦的事取笑,姚惜水颇为不悦的皱了皱秀眉,没有应声。
  ……
  ……
  次日,韩道勋因为廷议失言,被勒令留在宅子,等着御史台弹劾问罪,韩谦也托病留在宅子里,没有起早去临江侯府应卯。
  不过,韩谦在宅子里教赵庭儿背诵乘法口诀到中午,就有些后悔了。
  韩谦猜到驱赶饥民一事,不会因为天佑帝对他父亲韩道勋的恼怒问罪而告平息,但他们困在宅子里,不跟他人接触,没有什么任何信息来源——将赵阔、韩老山派出去,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也就不知道事情会演变到什么程度。
  这时候韩谦才知道所谓运筹帷幄、胸有成竹,都他妈是假的。
  天佑帝有没有息怒,有没有想到他父亲上驱饥民疏另有深息,或者恼恨依旧,要进一步追问他父亲的罪责,以及信昌侯那边怎么筹谋其事去将安顿饥民的事揽过去,而安宁宫及太子一系会怎么看待这事,会不会看出破绽,看出破绽会不会对他父亲落井下石,而看似没有什么动静的信王在楚州或者信王在金陵的嫡系听到消息会有什么反应,这些都是变数。
  这些变数都无法确实,谈什么胸有成竹,谈什么运筹帷幄,都他娘是屁。
  只是韩谦清晨让赵阔赶去临江侯府告病请假,谱都摆出去了,就算不指望三皇子杨元溥带着陈德、李冲、冯翊等人过来探望了,他也不能才托病半天,就灰溜溜跑到临江侯府打探消息,那他以后还能有什么脸?
  而说到冯翊,信昌侯李普到底要怎样去封住冯翊跟孔熙荣的口,不将他暗中替三皇子杨元溥效力的事情泄漏,韩谦也完全不知道,心里有些后悔,要是昨日不装腔作势,继续留下来与李普、黑纱妇人商议好一切就好了。
  不过转念想到信昌侯李普以及黑纱妇人并不可能从根子上信任他,而他父亲也绝对不会坐看他跟居心叵测的晚红楼同流合污,韩谦又认定自己之前的应对并没有错。
  相比而言,韩谦看他父亲倒是淡定,在堂屋里烧了火炉,温习诗书,也不知道他老子是不是跟他一样,都只是故作镇定。
  韩谦熬到傍晚,听着院子外的巷道里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韩道勋不喜家兵扰民,平时都不许范锡程他们穿街过巷时策马奔驰。
  这急如骤雨的马蹄声听得韩谦心头发紧,赶紧溜到前院看是谁过来,看到宅子里一名瘸脚家兵打开院门,就见满脸不悦的李冲与冯翊、孔熙荣正翻身下马来,将缰绳交给身后的家兵。
  “殿下担心你的病情,着我们三人过来探望,看你气色不错啊。”李冲就知道韩谦这厮托病在宅子里摆谱,这时候看他竟然一点都不掩饰,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硬着头皮跨过门槛进院子里来。
  “呀呀呀,”韩谦叫痛起来,说道,“我这偏头疼,一会好一会坏,本来傍晚感觉舒缓过来,少侯爷这一说,又痛了起来。”
  李冲今日是奉命来劝慰韩谦的,并带着冯翊、孔熙荣过来,告诉韩谦无需为这二人担心,此时看韩谦演技再拙劣,也只能忍住揍人的冲动。
  韩道勋握着一本书卷走出来,见李冲、冯翊、孔熙荣过来给他见礼,对韩谦说道:“我去寻周祭酒摆棋去,你留少侯爷他们在宅子里喝酒吧……”
  李冲他们这时候登门,总归要留下来饮宴的,但廷议进谏风议潮刚起,韩道勋也不想韩谦这时候陪着李冲他们出去厮混。
  只是院子狭窄,韩谦要留人饮宴,韩道勋作为长辈不便掺合进去,只能找借口出去给他们挪地方。
  李冲才没有心思留下来喝酒,韩道勋走后,晴云端水过来沏茶,他耐着性子喝下一杯茶,就站起来告辞道:“看你身体无恙,想必明日能到殿下跟前陪读,我也就不在这里多耽搁了。”
  “我这偏头疼时好时坏,非是欺骗少侯爷,更不敢欺骗三殿下,明天要是无碍,我当会去三殿下跟前应卯,但要是头痛得厉害,少不了还要在宅子里休养几天,请少侯爷转告三殿下,望勿念。”韩谦站起来客气的送李冲离开。
  “……”李冲咬着后牙槽,丢下冯翊、孔熙荣,便摔手走出韩宅。


第四十一章 把柄
  “你是什么把柄被姓李的捏在手里?”
  看着李冲带家兵离去,冯翊朝李冲离去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后,又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问韩谦。
  “啊,你们也有把柄落在李冲这狗娘养的手里?”韩谦故作惊讶的问道。
  他昨夜没有怎么睡好,就在考虑信昌侯李普他们除了杀人灭口外,还能有什么手段,去弥补冯翊、孔熙荣身上的破绽。
  “唉,说起来也是我与老孔糊涂,前些日子出去鬼混,却不想睡错了人,睡了不该睡的人,还以为这事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李冲这狗杂碎,昨日竟然拿这事来要挟我们,要我们以后听命于三殿下,”冯翊垂头丧气地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有把柄被他们捏在手里,但你怎么就敢给李冲这狗杂碎眼色看?”
  韩谦看冯翊一脸便秘的样子,心想难不成他睡了他爸的小老婆,怕李冲将这事捅出去?
  “我这事前后就是李冲这狗杂碎给我下的套,我虽然不愿他们将这事宣扬出去,但他娘将老子惹急了,将他们给我下套的事情宣扬出来,难道对他们就有利了?”韩谦恶狠狠地说道。
  “对啊,我们跟春娘的事,铁定是李冲这狗杂碎给我们下套的,要不然醒过来时三个人怎么就稀里糊涂在一张床上呢?就算是三个人都醉酒跑错房,但除了我们三人外,也没有其他人看见,李冲这狗杂碎怎么就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孔熙荣对韩谦更没有戒心,一骨脑将什么事情都吐露出来。
  春娘原是金陵城内颇有为名的一位歌姬,孔熙荣他父亲孔周很是喜爱并帮她赎身脱了乐籍,然而孔周身为军中大将,却是个怕老婆的人,不敢光明正大的将春娘迎娶进府作妾,就在外面置办宅子安置佳人。
  虽然春娘并不能算是孔周的妾室,但她与孔周的关系,韩谦都有听说过,这事传出去,也绝对是能令孔家被人嘲笑多年的丑事。
  韩谦之前都没想到春娘跟晚红楼有牵连,也没有想到晚红楼的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阴险,竟然早就在冯翊、孔熙荣身上动了手脚,就是等到关键时刻拿这样的丑事迫使冯翊、孔熙荣二人就范。
  “这事好办,咬死不认,李冲还能将你们的鸟咬下来?谁敢乱传秽语,辱你们的家门,熙荣捉刀去杀人,即便这事闹到陛下面前,也不会是你们理亏。”韩谦这时候同仇敌忾的给冯翊、孔熙荣两人出主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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