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恶!”陆云啐一口,倒让谢敏好生不自在,就像是在骂她一样。
又仔细盘问了谢敏几句,陆云发现这女人对京中的人和事知之甚详。许多不为人知的宫闱秘闻、门阀纠葛,她都能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来。
不过这也正常,谢敏交游甚广,非但翠荷园是京中贵妇趋之若鹜的聚会中心,她本身还和许多头面人物关系匪浅,这洛京城中,还真没有她打听不到的事情。
这正是陆云要留用谢敏的原因之一,他有许多的事情,都需要这女人帮着打听。不过,陆云还不能这么早,就让她去打听那些事情,得等到将其彻底收服,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陆云不会天真到以为,就凭昨夜今天这番恩威并施,就能让这女人彻底归顺。别看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头还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呢!
……
离开翠荷园,陆云对保叔道:“叔,又得麻烦你老跑趟腿了。”
“公子吩咐就是,”保叔笑道:“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去趟秦州,到刺史府走一趟。”陆云轻声吩咐道:“以我父亲的名义,和陆俭的兄弟谈一谈,让他将陆俭给他的东西交出来。”
“是。”保叔先毫不犹豫的应下,这才苦着脸道:“谈一谈就能让他交出来吗?”
“只要谈的好,就能办得到。”陆云笑着看看保叔,给他支招儿道:“他肯定推三阻四,说东西自己手里。那你就告诉他,他要是不交出来,咱们就把这事儿告诉陆问,你看看他还敢不敢与虎谋皮!”
“唔……”保叔闻言松了口气,但想了想,又有些吃不准道:“但听那谢敏的意思,陆俭的兄弟压下这份罪证,就是想用来要挟陆问啊,他怎么不敢与虎谋皮?”
“那女人懂什么?”陆云却哼一声道:“不是谁都像他们那样胆大妄为的,陆俭的兄弟只要脑子还正常,就该被他大哥的下场吓住了,以陆俭之能,尚且死无葬身之地,他还敢步他大哥的后尘,真的是活腻歪了吗?!”
“那公子的意思是……”保叔嘶声道:“那人只是不敢爆料,并不是想要用那些罪证干什么?”
“很可能是这样。”陆云点点头道:“你见到他可以试探一下,就知道究竟了。如果他有恃无恐,那么说明他就是活腻歪了。否则,我就没猜错。”
“是。”保叔点点头,想明白道:“他要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要挟大长老,自然不会怕我。只要他害怕,就说明他没那个胆子。”说着保叔又问道:“可是公子,万一他真是活腻歪了怎么办?”
“你一个地阶宗师问我怎么办,”陆云白他一眼道:“硬抢也好,偷鸡摸狗也罢,你比我都厉害多了!”
“公子,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保叔不禁苦笑道。
“当然是夸你。”陆云眯眼一笑。
“公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保叔实在憋不住,怼了陆云一句道:“你真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
“这就是近墨者黑啊。”陆云叹了口气,打嘴炮他还没输过谁。
这对相依为命的君臣叔侄,放声大笑起来。
笑毕,保叔又有些担忧起来道:“可是,属下这一走,谁来保护公子?”
“放心,回去后我就足不出户,安心准备两个月后的大比。”陆云微笑道:“再说还有半个月,我就能一个打你两个了。”
“咳咳,”保叔郁闷的咳嗽连连道:“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公子……”
第二百零七章 宝物
那日之后,陆阀恢复了平静。族人们提前十天便领到了月钱,各阀也按时拿回了他们的本钱,自然对言出必践的陆信交口称赞,都说他人品好、能耐大、有担当,当这个度支执事,实在再合适不过。再也没有人怀念那坏事做绝的陆俭了。
长老会那边,因为追悼陆俭之事颜面扫地,一时也没法奈何陆尚一方,暂时也偃旗息鼓,好一阵子没有再生事。
至于裴阀和谢阀那边,对发生在翠荷园的事情也毫无反应。那夜动静不小,根本瞒不过各阀的耳目,但裴阀和谢阀就算是知情,也根本没脸来和陆阀理论,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至于背地里,有没有狠狠教训谢敏和裴御寇一番,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帮陆信坐稳了度支执事之位,陆云也偃旗息鼓,重新回到家、三畏堂、小竹林,三点一线的生活中。和他三位兄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准备两个月后的大比。
这个诸事纷杂的多事之秋,似乎终于过去了。
……
转眼一个月过去,已是初冬时节,洛京城花木凋零、寒风乍起,洛北的王公贵族已经早早的用起了地龙、暖炉,待在温暖如春的厅堂中饮酒作乐,丝毫不觉苦寒。
洛南的那些门阀旁系、平民百姓,舍不得这么早就用炭,只能将棉裤棉袄早早套到身上,一面咒骂贼老天干嘛冷的这么早,一面该干嘛干嘛。
至于那些至今仍滞留京城的灾民,日子就更艰难了。入秋后洪水退去,大部分灾民陆续返乡,但也有些人贪图京城的繁华,还可以享用各阀的施舍,迟迟不愿归去。谁知上月开始,各阀便宣布救灾圆满结束,相继关闭了粥厂。根本不理会余下的那万八千的灾民。
这些还想吃白食的灾民,实在是太天真了。之前那些门阀开厂施粥,其实并非可怜他们,而是担心京城出乱子,所以才拿出点粮食稳定一下局面,顺便也赚点名望。现在,大部分灾民已经离开,剩下这点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波,各阀的名声也已经赚到,怎么可能再把粮食浪费在他们身上呢?
结果,这些灾民仍穿着破烂不堪的单衣,饥肠辘辘的瑟缩在洛南的街坊屋檐下,这才刚刚入冬,就已经有人被冻死饿死了。
无奈之下,灾民们只能设法自救了,老人和孩子端着破碗,走街串巷的乞讨。妇女和男子则跑到西市去贩卖劳力。他们在牙行中登记一下,便紧挨着蹲在墙角,等候雇主前来挑选。被选中当长工的欢天喜地,终于不用担心这个冬天怎么熬了。但大部分人,只能断断续续打一些零工短工,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这些灾民中,也不乏一些好逸恶劳之辈,不愿意累死累活去混个饥饱。去乞讨?人家看他们年轻力壮,根本不肯施舍。这些人便做起了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勾当。还有那胆子更大,本事也更大的,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邙山中那些王侯墓穴上,干起了盗墓的营生!
入冬以来,京城各家当铺收到的金玉之器陡然增多,而且都是死当。那些当铺的朝奉们,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那些东西是随葬物品,九成九都是从邙山墓穴中偷挖出来的。但朝奉们没有拒绝收赃的意思,而是利用那些外来的盗墓贼,缺乏销赃渠道,急于拿钱糊口的心理,拼命地往下压价,往往只用九牛一毛的价钱,就把那些宝贝收到手里。回头再倒手一卖,简直没有比这更赚钱的买卖了。
结果这会儿,一看到有灾民模样的人走进来,当铺里的伙计、朝奉、掌柜,就全都两眼放光,仿佛看到财神爷一般。
这不,位于西市的人和当铺,厚厚的门帘被挑开,一个灰头土脸、穿着破皮烂袄的男子,有些局促的走了进来。
若是往常,门子早就撵人了。可这会儿,看到这男子进来,门子却若无其事的帮其挑开门帘,待其进去后,门子打量着他的背影,便咧嘴笑开了,冲着对面的伙计做了个‘肥羊’的口型。
伙计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却板起脸,打量着那男子道:“这位,你是要当还是要赎啊?”
“当,当,当。”那男子有些结巴的捂着胸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这边请。”伙计便将其引到了朝奉处。当铺的朝奉坐在近一人多高的柜台后,隔着栅栏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的看着那男子,一言不发。
那男子本来就有些局促,看到朝奉这架势,就更是紧张的话都说不成句道:“劳,劳驾,小人有,有东西要当。”
“嗯。”朝奉点点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半个字不肯多说。
那男子愈加没着没落,嘴角抽动几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破布包,双手高举,吃力的放到柜台上,带着乞求的神情道:“你老瞧瞧,能值多少钱?”
“嗯。”朝奉又哼了一声鼻音,看了看那破布包,探手将其挑开,只见里头是一块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紫金色的令牌样物件。朝奉眯起眼睛,打量着那物件正面,四个篆体字样,写的是‘太平天下’,周围饰以云纹,虽然年代看起来十分久远,但色泽依然光亮如初,就像刚刚锻铸而成一样。
朝奉又伸手,想拿起那物件,却发现入手无比沉重,居然比同样大小的黄金,还要重上一倍。怪不得那男子老捂着胸口,原来是怕它坠开衣襟掉到地下。朝奉双手捧住那物件,将其翻到背面,但见背面也刻着四个篆体字样,曰‘大贤良师’。
朝奉端详那物件时,那男子大气都不敢喘,一脸惴惴的等在那里。好一会儿,朝奉终于收回目光,将那物件往他面前一推,一脸爱当不当道:“非金非玉、非银非铜,样式也难看,最多给你两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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