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太心里暗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吧,反正这种气势即使主公山内义治和强情公方足利义藤身上都没有这么强烈。
很多人不相信什么谁谁生的时候异香满室或者红光附体,小平太大略也是属于不相信什么天生异象的。什么轩辕黄帝与项羽都是重瞳子,必然要登上万人之巅这种东西听起来就不靠谱。可是人身上的气势,散发出来的那种感染力,相必很多人都有体会。
换个时新一点的说法,这玩意儿叫人格魅力。天然的就能吸引人,让人纳头便拜,心甘情愿的做小弟。
心情大好的长尾景虎挽着激动万分的山内义胜的手一同走到垒顶,摇摇指向数里外的小田原本城,两人站在高处指点江山,分布命令。
很快长尾军五千和奥羽众三千进入小田原町内,然后掌控住各处城门和关口,沿着街道肃清残兵败将,并清理尸体收集可用的武器旗帜。
至于其他部队都被拦住暂时停在城外,至于为什么嘛。很简单啊,小田原町内人口超过四万,数不清的工匠和商人,积累了庞大的财富和物资。这些东西不管谁看了也心动啊。
在彻底控制町内各关节,并在小田原城门各处警备以后,长尾景虎召集了关东诸将很直白的说,不让他们进入町内大掠,全部由长尾军来动手(毕竟我们是最专业的)。这下子关东诸将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但是很快他又允许各家派遣亲信武士作为目付,查看长尾军的具体收获。然后按照攻城时出力多少分配。
这下子那些之前被长尾景虎逼着冲城的大名都喜上眉梢,老子可是出过死力冲过城的。口中俱称:“但听弹正公吩咐。”然后在一团和气的气氛中,结束了迄今为止最欢快的一次军议。
第二日关东联军的数百人的观察团进入町内,当着城内北条氏康父子的面,近万人的长尾军从街头到巷尾,破开了惊惶一夜的町众的大门。很是熟练的掀地板,扒房梁,敲墙壁,果然手段非常专业而熟练。
那水平比住在这的人都熟悉的样子,房梁上吊着的竹篮都能给你找到,更不要说什么仓库厨房,卧室客厅。但凡他们动手去找的地方必然能有所收获,抢劫的技能点肯定都是点到了满级的。
甚至连造房子的时候压在柱子下面的那几个铜钱也能给他翻出来,简直毫无遗漏。他们完全不兴什么拷掠的法子,根本就不去问房主人,全部自己动手。甚至有人凭借院子里杂草的生长发育不同,就直接开挖,果然地下就是一坛子铜钱。
这让关东诸将的观察团赞叹不已,果然没来亲自动手抢是没错的,这些手法要好好学习,拿出小本本一条一条的记录下来,以后备用。
不过区区两天,整个小田原町就被刮地三尺,大到牲畜车马,小到饭碗草鞋?,所有的东西只要长尾士兵觉得有用的都给拉了出来。从武士到足轻每个人都臃肿了一圈,身上塞满了各种打劫来得玩意。
至于长尾景虎本人则直接控制了各处米仓和米屋,反正钱财身外物,大米是真爱。他也由着士兵私藏些小东西,剩下的大部分造册统一安放在城外的大营内。堆积如山这个形容词形容的十分正确。
在彻底的搜略一空后,长尾景虎尽发町内十五至六十的男子,十五至四十的女子,全部征发起来和之前乱捕来的百姓开始彻底掘毁四代人(为什么是四代人呢?因为氏政名义上已经接班,氏康虽然掌权,但属于退隐的身份)苦心经营起来的宏伟土垒,就地把土全部填入宽阔的水堀。
不管这仗最后打到什么程度,宏阔宽广长达五里的小田原城外垒肯定是留不得了。不平毁这道土墙,但凡事情有点反复,小田原就还是那座关东第一难攻不落的坚城。
于是在关东众流氓的注视下,驱动着无数的百姓,一铲子一铲子的,均高十米,最厚处达到二十二米,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建造起来的小田原土垒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中。
与此同时受长尾景虎之邀的今川义元打着二引两和赤鸟马标,带着二千人姗姗来迟。你说他不是掐着点来的都没人信。韭山城和山中城自从北条氏规以及松田康乡撤退后根本没多少人坚守,凭他今川义元的本事要打半个月?
果然是老奸巨滑的人才啊!就怕早来了被投进小田原这个绞肉机里去,拿着自己武士足轻的姓名去扑城。
小平太估摸着这位肯定早就安插了人手就在这附近随时观察汇报长尾景虎的动向,等事情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再来摘桃子。这个手法很俗,但是有效。
长尾景虎也不是傻子,他也不会去揭穿今川义元保留实力不来参与攻城战的事情。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今川义元也得到了长尾景虎很表面兄弟的隆重欢迎,并大会关东诸将置办盛大的酒宴。
席间推杯换盏,本来就欢快的气氛更加热烈。一票根本没出多大力的关东咸鱼对着今川义元吹牛皮,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统帅士兵与北条军大战三百回合,反复争夺。反正今川义元涵养好得很,根本不会去戳穿他们。
而长尾景虎自从上次发怒以后,应该是意识到了不妥,如今也收敛了不少。听他们吹牛皮也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听他们在那里吹。
今川义元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小田原外垒如今被拆的七零八落,城内旗帜歪斜的样子,今川义元主动请缨,愿意派人进城交涉。
长尾景虎正愁没有重量级的仲介,很是愉快的答应了。
第79章.33.愁云惨淡万里凝
与此同时,坐困于小田原本城内的北条氏诸将正在进行也许是最后一次的小田原评定。
阔大的大广间内外,从主座到门外廊下,层层列列,坐满了北条氏四代以来累积至此的家臣。从孑然一身的早云,到家臣环绕的氏政,北条氏经历了数十年的南征北讨。如今又仿佛眼前云雾,最好的明证就是有几个座位已经空了,代表座位上的人已经在之前的作战中战死了。
主座上的北条氏政无喜无悲,只是眼神中透露着那么一丝的忧虑与不满。安然不动的坐着,并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向自己的家臣们,此时的状态很耐人寻味。
他侧后的北条氏康面带平静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受任何人影响,手上的折扇有节奏的拍击着自己的膝盖,各处传来的声响,并不能使他有所动容。有时脸上的笑意突然浓烈,仿佛想到什么美好的事物。这对父子的表现令人捉摸不透。
而下面的家臣,大多喊着:“御本城样!御本城样!”还有几人则是:“父样!父样!”至于更多身份不够的家臣,只能焦躁不安的坐在那里,互相细语,交头接耳。
北条氏康似乎从古井无波(应该是自己的世界里)中被唤了出来,用手制止诸家臣的叫喊:“相模守才是本家之主,尔等应当向他建言。”然后引导家臣看向在他身前端坐的北条氏政。
北条氏政听了,侧身过来:“但凭父亲大人作主!”说完微微低头行礼,然后又摆正回身子继续面无表情。并不因为北条氏康为他背书有何波动,甚至可以说他此时的身份摆的极正。名为家主,危难之间,也愿意和家臣们一道听从战功赫赫、名隆望尊的前代家长北条氏康的吩咐。
北条氏康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用完全不见昏花的锐利眼神扫视了一遍大广间内的诸家臣武士们,缓缓站起身来:“便用我这残躯换北条家的存续安泰吧。”“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北条纲成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外垒失陷的罪责皆在我身,今夜我便率领一门郎党和玉绳众精干之士出城强袭,只需击杀长尾弹正,敌势必然不战而溃,我军还可趁胜席卷。”北条纲成愤愤而言。
首席的北条长纲(幻庵)开口了:“左卫门大夫勿要意气用事,老夫我衰弱残躯,攻杀扇谷氏攻迫管领家的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
好家伙,众家臣算看明白了,两个老的装模作样要自杀续命,一个壮的要么成功要么成仁。这意思算啥?北条家这日子不过了?
下首的松田、大道寺、安藤等家老,葛山、大石、藤田、高桥等一门,笠原、清水、富永、中山、多米、猪俣等谱代重臣脸上的表情各异。
虽然小田原城还在手中,但是经营数十年的小田原町外垒的失陷沉重的打击了城内士兵们的勇气。很多人就是在小田原长大的,每天都见到那堵高达十米,令人无比安心,仿佛可以阻挡世上一切敌人的土垒。
如今困守小田原城,虽然城堡也是日本名闻的坚城,但是绝对没有外垒那么险要。石壁木墙再高能高的过土垒吗?长尾景虎能攻破土垒就能攻破城墙。十一万二千只蚂蚁也许咬不死一只大象,但是十一万二千个杂兵却可以杀死天底下最勇武最强壮的武士。
连主座上的家主都放弃了抵抗准备追求家名的存续,他们这些谱代的家臣,甚至外围那些外样家臣还能如何。不过是亦步亦趋罢了。
毕竟到这个地步,说实在的北条众臣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虽然下总的结城,小山,千叶,原,高城等大名都还站在北条氏一方,但是他们就算动员全领拉一两万人来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