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巢山不算高,也不算陡峭,却足够让马车减速。此外,山上还有足够多的树,每棵树都足够粗!
“刘秀,别跑,有种你别跑!”王麟狂笑着驱车紧追,恨不得立刻将刘秀连同其脚下的战车撞个粉碎。经过多次碰撞,他已经发现,刘秀心中有所顾忌,不敢主动向自己发起反击。而由着性子欺负不敢还手的人,乃是他这辈子最擅长做的事情。从五六岁时起,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蓬,蓬,蓬……”沉重的撞击声一次接连不断,每一次,都让马车解体的危险加重数分。刘秀没有办法阻止对方,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加速奔向凤巢山,表面包裹着一层铁皮的车轮,在石板铺成的道路上,碾起一串又一串火星。
终究还是技高一筹,马蹄刚刚踏上山路几百步远,他就重新跟王麟拉开了距离。然而,就在此刻,几辆银装马车,却忽然出现前方不远处,将原本就狭窄曲折的山路,挡了个严丝合缝!
“快躲开,后面追来一个疯子!”事发突然,刘秀根本无暇辨认对方的身份。本能地扯开嗓子提醒了一句,然后直接将自己脚下的战车,拉向了山路旁的土坡。
马蹄在土坡上带起无数泥土草屑,车轮隆隆,将杂草灌木撞倒,碾碎。暗黄绿色的烟雾四下翻滚,四周围的景色一片模糊。站在车厢中的刘秀被震得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飞出车外。但是,他却咬紧牙关,尽力控制住挽绳,避免战马与周围的大树相撞,避免车身倾覆。每向前多奔行一步,都危险万分。
“停下,全都停下!”
“少年人,弃车,快弃车,你不要命了?”
“停下,若是惊了……”
身背后,尖叫声与呵斥声响成了一片,银装车旁的随从和护卫们一个个全都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追过来的王麟,却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将挽绳一扯,驱动马车脱离山路,继续紧追刘秀不舍。
在没有道路的山坡上驱车狂奔,作为追赶者,他要比前面的刘秀省力太多。根本无须考虑前面的树木和山坡的起伏,只需要紧盯着前面的马车就已经足够!
双方之间的距离,再度迅速拉近。王麟面露狞笑,抖动缰绳,让马身稍稍偏离前方留下的车辙数尺,车辕再度从侧后方加速撞向前车的车身。
“蓬!”前方的马车躲避不及,被撞了个结结实实。一道巨大的裂缝,紧跟着在前车的车厢上出现,破碎的木板交替而落。
站在前方马车上的刘秀,身体失去平衡,左摇右晃,左摇右晃,狼狈得就像风中的一株残荷。站在后车上的王麟却依旧不解恨,再度抖动挽绳,抽打着挽马的屁股加速,从侧后方又狠狠撞了过来。
“蓬!”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刘秀的马车裂出更多的缝隙,更多的木板陆续坠落于地。而刘秀本人,也被撞击带来的巨大力量,冲得窜起老高,在半空中缩卷成了一团,大声惨叫着,向附近一棵合抱粗的柳树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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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有幸又逢室主赐
第一百零九章有幸又逢室主赐
先前一直忙着逃命没注意,下山时,刘秀才发现自己刚才冒了多大的险。好几处车辙都是从两棵大树之间堪堪穿过,更有几处车辙贴着土沟的边缘,只要自己先前稍有不慎,也许就是车毁人亡结局。
不过危险终究没有发生,王麟也成了自己的俘虏。想到自己连手都没还,就让对方自己摔了个半死不活,少年人心中不禁涌起几分自得。一边拉着马车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一边低声哼起了哩歌。
结果,才哼了几句,周围却“呼啦啦”招来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壮汉。像狼群一样环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儿,将他结结实实给围在了正中央。
“你,你们要干什么?”刘秀先前光顾着逃命,根本没注意到沿途遇到的是什么大人物?猛然间发现自己被包围,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用身体贴近挽马,大声质问。
“干什么?小子,你居然问咱家干什么?你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吗?!”壮汉身后,立刻传出来一串剐蹭碎陶片般的声音。紧跟着,一个面白无须,五短身材的中年官员缓缓走了过来。
“你?”刘秀瞬间觉得此人好生面熟,随即,松开挽马的缰绳,向前迎出数步,长揖及地,“南阳学子刘秀,见过王中涓。多年不见,没想到中涓风采更胜往昔!”注1
“你,你居然认识咱家?”没想到眼前这个寻常太学生居然认识自己,中年官员愣了愣,两只金鱼眼立刻眯缝成了一条线。
“当年灞桥援手之得,晚辈没齿难忘!”刘秀笑了笑,再度躬身下拜。
如果他没认错人的话,对方应该是黄皇室主门下的宦官头领,名字叫做王宽。当年他和哥哥刘縯、姐夫邓晨等人因为阻止长安四虎纵马伤人被四虎陷害,就多亏了黄皇室主出面斥退了四虎,并且还曾经赐下侍卫腰牌一面,供大伙暂时防身。
虽然三年多来一直没有用过那面腰牌,但是,当日的回护之恩,刘秀却从未敢忘,更没忘记恩人的模样。因此,刚才只是稍微错愕了一个呼吸时间,就从记忆里将王宽給翻了出来。
中官王宽听到了“灞桥”两个字,也隐约想起了当日之事。将眯缝成直线的眼睛迅速张开,上上下下重新打量刘秀,“你,你就是当初灞桥上痛打王恒和王固的那个野小子?你怎么会在太学里?噢,咱家记起来了,你哥哥当初送你到长安,就是来太学读书的!你这小子,难得有机会就学,怎么不肯好好用功?反倒学那纨绔子弟,大白天跟人家赛起了车来?”
“中涓容禀,晚辈方才并非跟他在赛车。而是被他追得慌不择路,才跑上了凤巢山!”唯恐对方把自己当成不学无术的堕落分子,刘秀赶紧又行了礼,大声解释。“今日按照骁骑都尉吴汉将军的安排,晚辈跟长安四虎中的王麟切磋御术。结果他输急了眼,就驱车直接向晚辈发起了冲撞。当时在场同学太多,晚辈怕殃及无辜,就只好掉头冲上了凤巢山。原本指望借助山势,将双方的车速都延缓下来,没想到室主正好也在山上。惊驾之罪,不敢推诿。还请中涓念在学生是被人追杀,慌不择路的份上,宽恕一二!”
说罢,低下头,静待对方决断。
他原本就生得英俊清秀,在太学里三年多来日日与铸剑伴,身上不知不觉间就充满了书卷味道,让人越看,越觉得气度不凡。
那王宽听他答话条理清楚,举止沉稳有度,眼睛里便先涌起了几分欣赏。再联想到当日在灞桥附近黄皇室主回护他的理由,心中紧跟着也有了计较。摆了摆手,笑着道:“宽恕两个字,就甭提了。那需要室主亲自来做决定,咱家可不敢越俎代庖!不过,你先前虽然没认出室主的车驾,却懂得主动绕行,并且还念念不忘提醒咱家注意危险,可见心地善良,且不愿拖累无辜。咱家会如实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和你刚才的说辞汇报上去,不至于让你稀里糊涂地就被从严惩处!”
“多谢长者厚爱,晚辈没齿难忘!”刘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赶紧躬身致谢。
王宽笑着受了他的礼,然后转身离开。临迈动脚步之前,却又回过头来,迟疑着询问:“刚才咱家分明看到王麟在追你,怎么你自己拉着破车下山来了,王麟呢,他去了哪?”
“他追得太急,撞上了大树,把自己摔晕了。晚辈怕他一个人留在山上危险,就把他抱到了车上!”刘秀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补充。
“噢,原来如此!”王宽又笑了笑,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摇头而去。
刘秀不敢离开,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的身影走回了山路上。随即,转过头,准备再度查看王麟的伤势。还没等他将脚步靠近马车,忽然间,耳畔又传来了一连串惶急的呼叫声,“刘秀,刘秀刘文叔,你在哪?”
“刘文叔,刘文叔,你怎么样了?”
“王麟,王麟,刘文叔如果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朱某拼了性命不要,也会让你血债血偿!”
“刘秀,刘秀……”
却是严光、邓禹、朱佑、沈定和牛同等人,徒步追上了凤巢山。一个个跑得气喘如牛,满头大汗。
刘秀心中顿时就是一暖,赶紧在重围中踮起脚尖,笑着向声音来源处回应,“子陵、仲华、仲先,我在这儿,一切平安!”
“刘三儿,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朱佑耳朵最灵,立刻雀跃着跳起来,用力挥手。
“文叔师兄,你平安脱险了?谢天谢地!”邓禹也迅速调转身形,冲下官道,刚刚开始长出绒毛的面孔上,写满了惊喜。
“文叔,你,他们为何要围着你,王麟呢,王麟哪里去了?”严光第三个冲下了山路,随即收住了脚步,哑着嗓子询问。
“王麟驱车撞上了大树,自己把自己摔晕了!”刘秀明天他的意思,笑呵呵地大声重申,“我把他救了回来。此刻,他正在马车上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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