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未冷 (酒徒)

　　马上就要天黑，今晚阵地肯定高枕无忧。但李若水的胃口，却不止是暂时求一晚安枕。猛地朝着扭过头，朝着王希声高声吩咐，“大王，别光顾着杀鬼子。对面有步兵炮，小鬼子的炮兵阵地距离这没多远！”

　　“啥？” 没想到一向谨慎的李若水忽然变得如此大胆，王希声愣了愣，疑问的话脱口而出。

　　“我跟大冯黏住鬼子的步兵，你带人绕过去炸炮。小鬼子的步兵炮射程近，距离这里肯定不会太远！” 李若水迈开大步，一边咬住后撤的鬼子不放，一边继续大声补充。

　　“炸炮，团长要你去炸炮！” 唯恐王希声听不见，张笑书和左平两个扯开嗓子，齐声重复。

　　“好嘞，要玩就玩个大的！” 王希声手起刀落，将一名跑得太慢的鬼子兵砍翻在地，然后高高地举起大刀，朝着身边弟兄命令，“弟兄们，跟我来，炸小鬼子的大炮去！”

　　“炸大炮，炸大炮去！”

　　“跟着营长炸大炮去啊——”

　　已经杀出气势来的二营弟兄，纷纷举起大刀响应。然后与军训团脱离，绕过正在仓皇后撤的鬼子兵，直奔黑漆漆的鬼子阵地。

　　“停下，停下，拦住他们！”几名鬼子下级军官意识到情形不妙，慌忙拉起一道防线，阻挡二营的去路。被王希声挥舞着大刀带头一冲，瞬间四分五裂。

　　“缠住他们，不给鬼子机枪机会！” 李若水放声大吼，带领着军训团的弟兄，在败退的鬼子队伍中左冲右突，转眼间，就再度将双方将士身影搅在了一起。

　　“别光顾着杀鬼子军官，给我找他们的机枪和掷弹筒！” 冯大器从交通壕里向外望了望，果断调整部署。

　　特战队成员不多，只剩下了区区二十几个。但每一名弟兄，却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枪法。听到自家队长的命令，迅速将准星转向鬼子的身后，寻找一个个可疑目标。

　　由于原计划是步炮协同，一举拿下中国军人的阵地。日寇的轻重机枪和掷弹筒，都推得非常靠前。猛然意识到强攻失利，局势逆转，所有机枪主射手都大骂着快速调整了枪口。

　　他们企图用交叉火力，将溃退下来的同伙与中国军人强行分开，然后再利用机枪射程和射速的优势，将中国军人驱赶回战壕。然而，令他们非常无奈的是，机枪的射界，要么被他们的同伙挡住，要么里面无法区分敌我，想找到不会误伤自己的机会，难比登天。

　　“哒哒哒……” 一名轻机枪射等得实在不耐烦，将枪口对准天空开火。疯狂的射击声，令败退下来的鬼子兵们精神一振，眼睛瞬间瞪了个滚圆。

　　非常可惜的，没有一名中国军人被射击声吓住。仿佛机枪根本不存在般，军训团将士们挥舞着大刀，平端着刺刀，继续向前猛扑。与鬼子兵纠缠在一起，彼此身影不停地交错分离，分离交错，变幻不定。

　　“乒！” 冯大器迅速发现了开枪的鬼子射手，一颗子弹打过去，将此人将此人打了个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夹杂在一起，瞬间溅了旁边的副射手满脸。

　　“小松君——” 那日寇副射手连擦都不肯擦，顶着满脑袋的血水和脑浆，推开主射手的尸体，抱起机枪，朝着交织在一起的人潮开火。“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四名鬼子兵应声而倒，紧跟着是两名中国军人，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三十发弹斗迅速清空，趁着射击的间隙，附近有名鬼子伍长扑上去，将发了疯的副射手踹进了临近的弹坑当中。

　　“八嘎，你杀掉的自己人比中国人还多！” 低头看着弹坑，鬼子伍长破口大骂。冯大器在远处看的真切，一枪打过去，将此人打了个四脚朝天。

　　“来不及了，再不开枪就来不及了——” 发了疯的日寇副射手哭喊着往弹坑外爬去，试图重新捡起机枪，完成自己的使命。十几个溃退下来的鬼子兵乱哄哄地从弹坑旁跑过，将机枪踩进了烂泥当中。紧跟着，二十多名中国军人尾随而至，将轻机枪踢得不知去向。

　　“八嘎！”小鬼子副射手气得七窍生烟，从自己腰间掏出一枚四十八瓣儿手雷，就准备跟过路的中国军人同归于尽。恰恰冲到弹坑旁的李若水手疾眼快，举起大刀凌空扑落，“咔嚓”一声，将鬼子射手从头到脚劈成了两瓣儿。

　　“团长，抓住！” 左平倒提起步枪，将枪柄递向浑身是血的李若水。后者冲他笑了笑，单手握住枪柄，双脚交替踹向弹坑内的斜壁。数名冲过来的学兵上前握住枪管一起发力，转眼间，就将自家团长重新拉回了地面。

　　“哒哒哒……”又有鬼子的重机枪，朝着交战中的人群开火。试图通过这种敌我同时射杀的方式，止住自家同伙的败退的脚步。

　　冯大器在远处看得真切，指挥着特战队弟兄从多个方位方位同时瞄准。“乒、乒、乒……” 多枪齐射，将连续三挺机枪全变成了哑巴。

　　非但得不到有效支援，反而要遭到自己人的机枪扫射。败退中的鬼子兵愈发慌乱，很快就从仓皇后撤，变成了撒腿逃命，一个个将陆续后背漏给学兵，狼奔豕突。

　　“跟紧，别给鬼子机枪和掷弹筒机会！” 李若水举起砍出豁口的大刀，高声呼喝。

　　“杀鬼子！”

　　“将小鬼子剁成肉馅儿！”

　　“将小鬼子剁成肉馅儿！”

　　……

　　彻底杀出气势来的学兵们刀枪并举，加快速度追上日寇，从背后将他们一排排放倒。

　　“将小鬼子剁成肉馅儿！”

　　“将小鬼子剁成肉馅儿！”

　　……

　　匆匆赶来的援军，在参谋张涛的带领下，喊着口号加入战团。与李若水等人汇合在一处，追亡逐北，锐不可当！


　　第六章 左骖殪兮右刃伤 （八）



　　原本就是在军官逼迫下勉强支撑鬼子步兵，彻底崩溃。不约而同调转身形，撒腿儿逃命，任队伍中的军官如何威胁，谩骂，甚至哀求，都无济于事。

　　兵败如山倒。

　　发现即便是不分敌我地胡乱扫射，也无法阻挡自家同伙的溃退脚步，鬼子的机枪手们也迅速丧失了坚持到底的勇气，纷纷从藏身处跳起来，抢先一步逃离战场。只有零星几个掷弹筒手，依旧不甘心失败，想凭借掷弹筒的射程优势和曲射特点，给刚刚加入战团的中方援军来个突然袭击。然而，他们却过分地低估了冯大器对战机的捕捉能力，一个接一个，将自己的脑袋送到后者枪口上。

　　“左平，笑书，带人去捡机枪。把鬼子丢下的重机枪和轻机枪捡起来，去支援大冯！” 发现胜利已成定局，李若水迅速扫视周围，再度对战术做出调整。

　　“是！” 张笑书的左平答应一声，带着弟兄们匆匆转身。从石头后，弹坑旁，将鬼子兵来不及带走或销毁的九二式重机枪和歪把子轻机枪捡起来，由专人抬着继续向前冲杀。（注：九二式重机枪，日本参考法国哈斯开重机枪研制。威力巨大但极为笨重。连枪带枪架重达55公斤。曾被大量适用于中国战场。）

　　比起整理师那边配备的德制武器，九二式重机枪和歪把子轻机枪无论在射击精度还是在使用寿命方面，都差得很远。但这两种武器，却最容易在战场上找到弹药补充。在张笑书和左平两个细心人带领下，很快，几个重机枪和轻机枪火力点，就被重新架设了起来。枪口对准逃得最远的鬼子兵，迅速喷出复仇的子弹，“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正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二十余名鬼子兵，被扫得红烟乱冒。一个接一个，惨叫着栽倒。正在仓皇逃命的其他鬼子兵，顿时全都傻了眼。陆续停住脚步，逃不得，也战不得，进退两难。

　　“放他们一条生路，带上机枪去支援大冯！” 被张笑书和左平两个的“愚蠢”表现，气得脸色铁青，李若水扭过头，冲着火力点方向大声怒吼。

　　枪声如此激烈，他的怒吼声，根本不可能被张笑书等人听见。但是后者，却立刻发现自己差点逼得对手兵狗急跳墙。果断调转枪口，扫向战场两侧逃得最快的两群鬼子兵，将后者一排接一排扫翻在地。

　　“杀鬼子！”

　　“将小鬼子剁成肉馅儿！”

　　“将小鬼子剁成肉馅儿！”

　　……

　　同样被机枪声吓了一跳的学兵们，迅速恢复了心神，再度呐喊着扑向敌军，大刀扫起一道道红色的血浪。

　　人数完全不占优势，士气也彻底崩溃的鬼子兵们发现有了活路，再度拔腿逃命，像受惊的绵羊般向后跑去，不求跑得最快，只求将自家同伴丢在身后。

　　比溃兵跑得更快的，则是王希声所带领的二营。趁着整个战场注意力都集中在学兵团周围的机会，他带领二营迅速扑向了推算出来的日军前线炮兵阵地。沿途凡是遇到负责警戒的日寇，全都用大刀砍成两段。

　　日军的前线步兵炮，也以九二式命名。分量只有两百多公斤，非常适合亚洲缺乏现代化公路，交通不便的实情。用一头驴子或者骡马，甚至两个身体强壮的步兵，就可以拖着四处转移。然而，这种轻便型火炮，却存在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射程短。理想情况最大射程只有两千七百米，实战情况下为了保证精度，只能将炮兵阵地布置在距离对手战壕一千五百米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