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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平手物语 [校对全本] (落木寂无声)


  总算等到上级们都说完了话,佐佐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殿下!”
  “噢?内藏助,有何高见呢?”对于佐佐,信长向来是重视多于亲近,这与前田利家刚好相反。
  “臣近日读汉史,见《三国志·武帝纪》语:‘公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
  等待了半天,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时值官渡合战(嗯,语境),袁绍以十数万兵马攻打曹操,后者治下文武人人自危,纷纷结交袁绍以求自保后路,后曹操得此书信,并不追求,反而付之一炬,其原因是“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而况众人乎!”
  佐佐研读中国史书的兴趣,在尾张颇为另类,却令他的主君十分欣赏。此言一出,信长眼中又见异彩。
  “善!吾虽不敢自比魏武,却常以先人自省之!虽有擅行之嫌,瑕不掩其瑜。”
  “先有一意孤行的主君,才会有擅自行事的家臣啊!”敢于如此顶撞的人,舍柴田胜家其谁?“主公连续几天不见任何人,我等家臣只能自行决断了啊!”
  话虽有些无礼,实际却是劝谏之意。
  不过面前这位殿下,却并不是经常能听进去从谏如流的人啊?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胆战心惊,暗道柴田这厮实在不识抬举,你一人找骂就罢了,何必拉上我们全部呢?
  不料信长却是丝毫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这就是我不计较你权六的原因啊!”
  言下之意,虽然你的劝谏我不想听从,但是忠心十分可嘉。
  又转身对村井贞胜道:
  “五千贯的知行恐怕拿不出来,清州城也不能让给他,就先委屈甚左暂领沓掛城千五百贯吧!另外,我准许他使用监物的名号。”
  监物的名号,这是平手政秀用过的啊!
  这个词语本来是朝廷中务省的官职,然而战国时候,诸侯除了朝廷赐予官职之外,往往还会自封官位,比如织田的“上总”就是此类。但就算是自封,也是要得到大名的认可才可以。平手汎秀以弱冠之身,继承了其父的名号,不可不谓厚赏。
  只是,他那个没什么功绩的哥哥会如何想,却没有人会顾及到了。
  他既然说了话,就是最终决定,众人尽皆称是,随即纷纷告退。
  前田兴奋莫名,四处向人打招呼,佐佐并不搭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还好主公听了我的话。”
  喃喃自语的佐佐却被村井贞胜叫住。
  “义父(日本似乎是这么称呼岳父的)大人有何指教呢?”
  佐佐成政十分尊敬地躬身问到,后者熟视良久,摇了摇头。
  “你……当真以为主公是听了你的话么?”
  “可是……主公的怀疑不是已经消解了么……”
  “这位殿下行事,何时顾及过家臣?你忘了战前的做派了么?如此只不过为了试探众人之意罢了!”
  佐佐愕然。他的义父身份不过织田家佑笔(书记官),但实际却领着信长在所有政务上的处理权责,亲信程度,比之丹羽亦不逊色太多。既然有如此一说,想必是有缘由的。
  “不管如何,只要主公依旧信任甚左就好。”
  村井贞胜苦叹了一声,这个女婿允文允武,不失为人杰,只是不识心术啊!
  “何为信任?主公岂是为私情而罔顾利害的人?主公对你与前田的信任,比之柴田和林如何?为何又要让他们身居高位?如若功高不赏,其他家臣会如何看待主公?所谓御下之道,想让每个人都全无二心,是做不到的,而需要的,是让有二心的人也一样为自己做事情。”
  “这……”
  这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佐佐对于家中体制的认识。
  “只要此事宣扬出去,日后你那位友人即使想要投靠别家,又有谁会信任他呢?尤其骏河今川,只会对他恨之入骨。况且沓掛城的领地,正是在面对今川的前线!”
  佐佐怅然无语。
  “我即刻就拟好书状,你亲自送过去吧!”
  ……
  清州城的会议,平手汎秀身在百里之外,自然不会知道,不过某些端倪,却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先前只想着如何应付今川,却忘了会见疑于织田。
  一番谋划,虽然勉强得偿所愿,但所失却远远超过预期。
  还有,前田利家……
  然而回到城里,汎秀却毫无异常,只是略作休整,就开始处理善后事务。
  “死者的抚恤,皆已安置好了吧!”
  汎秀放下书卷,倚在墙壁上,无神望着天花板。
  “是。”
  松井友闲答了一句,却并没有离去。
  “各人的杀敌功勋,也已经统计出来了吧!”
  “都已经办好了。”
  河田长亲亦与松井一般行止。
  “正事办完了的话,就多派几个人出去找找宁宁吧!虽然只是个侍女,但却于我平手家有恩哪!”
  “那么还有何事呢?”
  河田以目示意松井,后者前进一步,幽幽道:
  “殿下往日效仿风流人物,只得其形,而今却有几分实质了。”
  汎秀闻言,轻轻一笑。
  “我也是如今才觉得,自己往日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织田大殿年少之时,亦喜好附庸风雅。久经时日,方才有了今日天下倾奇的器量。”
  这是试探么?汎秀亦不作色,只是淡淡答道:
  “那般的境地,与我而言,恐怕言之过早。”
  “先通天下之志,而后尽天下之务。”
  “友闲精通佛理,言辞俱有机锋啊!”汎秀侧过身子,彻底仰卧在榻榻米上,“此话,恐怕不是你一人所忧吧!”
  “殿下慧眼如炬,臣不敢隐瞒。”松井缓缓伏下身子,“河田、丸目亦有此虑。”
  丸目恐怕只是替我可惜那五千贯,甚至还可能有所托非人之念,而河田与松井,大概是觉得我心怀壮志,才会不屑那五千贯的知行。
  汎秀如此想到。
  “臣斗胆相问,殿下之志,在于国郡?在于桓文?或在于……”
  天下两个字,被河田生生隐去。
  “我曾经说过,织田家有天大的气运在。借此气运而起,进可名列青史,退亦可全国守之志。至于天下……”
  松井与河田俱是一凌。
  “其上溯有玉液琼浆,而其湍急,且随波逐流,取江水果腹。”
  “且”随波逐流。
  那若是上游风平浪静了呢?
  言尽于此,不名自喻。
  “原为主上效死。”
  二人齐齐拜倒。
  对河田来说并不鲜见,但松井友闲,却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啊!
  汎秀神情安逸如初,毫不见严肃之态,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起身。
  “九郎(河田的字)不妨去见见丸目藏人佐,友闲就随我去看看服部兄弟吧!”
  “是。”
  都是在一座砦子里,没有几步路。
  小平太躺卧在地上,右臂的伤口处缠满绷带,小藤太正在往屋内端药,眼见汎秀,连忙见礼。小平太也要起身,却被汎秀上前止住。
  “如何?”
  “右臂已废,今后不能为殿下执枪了……”
  服部小平太春安的脸上十分灰暗。
  “可有会留下隐疾的伤?”
  “这倒是没有……”
  “那就好。”汎秀点了点头,“这次你们的功劳,我都记上了。”
  “可是……”小平台并不欣喜,反倒迟疑了片刻,“我平生的本事,都在一杆枪上,以后还有什么脸领取殿下的俸禄呢?”
  “那就担任士卒的枪术教习吧!以后也可以研读兵书,说不定日后可成为名军师呢?”
  “多谢殿下……”小平太感激地点点头,“在下日后一定刻苦研读兵书……”
  “另外,叫小藤太来伺候你,也实在不方便了……小平太你还尚未婚配呢。”
  “这个……”
  “友闲啊,此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找一户性情好的武家女儿。”
  “是。”
  “在下感激不尽……不过,还有一事相求……”
  “我也正有一事相告。新助他没有后人,等你有了第二个子嗣,就让他继承了新助的知行,如何呢?”
  服部与毛利彼此身份相若,甫一见面就异常亲善,汎秀又岂会不知?
  小平太愣了愣,继而挣扎着要起身施礼。
  “在下所求正是此事啊!”
  先前给他奖赏,只是面露感激之色,此刻反倒是要不顾伤势挣扎起身。服部小平太这个家伙,倒是颇有几分义气。
  “等封赏下来了,再谢我倒也不迟。”
  又安抚了几句,退出来的时候,却见到丸目长惠跪坐在大厅里面,旁边是一脸无奈的河田长亲。
  “在下……”
  这个好读诗词的剑豪,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藏人佐有话直说吧,我的性情,你们还不知道么?”
  “那……”丸目犹豫了一下,伏身说到:“在下以为,殿下之行,有违道义!大势所趋,向强者屈服本是常态,然而诈降的做法,不是在下可以容忍的。”
  有违道义?
  片刻之后,汎秀不觉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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