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文不说话了,昨天张晓儒特别强调过,一切行动听指挥。
而且,他在自卫队,也确实只摸过枪没开过枪。
张远明无比吝啬,子弹都是钱,哪舍得让他们开枪呢。
关兴文趴了一个上午,早就无聊透了,看了看路上没人,悄声问:“三哥,你昨天说的共产党,我什么时候能加入?”
张晓儒的目光一直望着拐角处:“想入党可别这么简单,组织上要考察的,表现不好,对革命不忠诚的,都入不了党。”
关兴文问:“我的表现好吗?”
张晓儒转头看了关兴文一眼,说:“闭着嘴别说话,盯着路上,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就是表现好。”
张晓儒特意让张达尧去对面,是因为张达尧比关兴文更成熟稳重。
等了一会,关兴文忍不住开口说话:“三哥……”
张晓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兴文一缩脖子,将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过了一会,关兴文窸窸窣窣的发出声响,张晓儒转头望去,看到他满脸通红。
张晓儒低声问:“怎么啦?”
“憋不住了。”
“到林子里去!”
这条道偶有行人经过,但骑自行车的一个也没有,更不用说背着枪的。
一直等到太阳西下,关兴文都快睡着时,突然对面张达尧的树枝摇了两下,便慢慢倒下。
张晓儒推了一下关兴文,将身侧的木棒紧紧拿在手里。
他们选的位置,位于坡道中央,哪怕就是骑着自行车,到了这个位置,也得下车推行。
关兴文伸头往下看,刚把头抬起来,却被张晓儒死死在摁了下去。
张晓儒在关兴文耳边轻声说:“别动!”
陈拯民在坡下就下了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甚是愉悦。
昨天晚上,蒋思源招待得很好,吃饱喝足还抽了大烟,晚上陪他打了一个通宵的牌。
他原本是来调查白晋铁路被损坏之事,可上桌后,早把事情抛之脑后。
中午醒来,又是一顿酒,睡了一觉后,才往县城赶。
此次出来调查,本就是例行公事,蒋思源招待得好,回去就汇报一切如常。
张晓儒在草丛后,一直盯着陈拯民,看到陈拯民摇头晃脑的模样,他暗暗高兴。
在陈拯民经过身前不久,张晓儒提着木棒突然跳了出来,几步追上陈拯民,扬起木棒狠狠的朝着陈拯民脑后击去……
可怜的陈拯民,临死前听到的最后声音,是自己脑骨的破碎声。
关兴文跟在张晓儒后面冲到了路上,陈拯民倒地后,他也冲到了面前,举起手中的斧头,便要狠狠地砍下去。
然而,斧子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没有砍下来。
张晓儒自然看到了他的犹豫,却没有责备。
他只是将自行车扶起,又将陈拯民的枪拿在手里,这才轻声吩咐着说:“人已经死了,把尸体拖进林子里。”
对面的张达尧,一直紧张地望着这边,见张晓儒得手,扔掉树枝,超过沟底爬了过来。
他们三人脸上都涂着锅底黑,路上又躺着具尸体,如果被人看到,肯定会吓得半死。
将陈拯民和自行车拖到树林深处后,张晓儒终于松了口气。
第十二章 收拾
张晓儒再次回到路边,左右观察了一会,没发现异常后才返回来。
将盒子炮的保险关掉,又将枪套从陈拯民身上拿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有了枪,张晓儒一下子特别有底气。
现在,就算来三五个敌特,一点也不怵。
以他的枪法,甚至还能占上风。
接下来,就是搜身了。
将陈拯民口袋里的所有东西摸出来,发现只有半包烟了,气得低声大骂:“两包烟,才一天就只剩下半包了。”
关兴文笑着说:“三哥,这不是还有钱么?”
陈拯民身上,除了半包烟外,还有一盒火柴,以及五块银元,以及一百多联银券。
“把衣服剥下来,脚上的鞋子不错,兴文你试试。”
关兴文高兴地说:“很合脚。”
张晓儒叮嘱着说:“鞋子归你了,但是,只能行动的时候穿,平常必须藏好。”
陈拯民携带的一切,除了内裤外,其他东西全被张晓儒带走。
至于陈拯民的尸体,就扔在了树林里。
张晓儒并非不想掩埋,而是觉得掩埋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走的时候,张晓儒将木棒带走了,另外,还朝陈拯民胸口开了一枪。
关兴文和张达尧去外面路边警戒,确定没有行人后,张晓儒才迅速开了枪。
之后,他们拿着东西,推着自行车,迅速穿过树林,往老军庄方向走了十几里。
快到老军庄时,张晓儒将那根带血的木棒丢在路边,才转向去老爷山。
还没到老爷山,又转而向南,很快就到了白云山。
三人轮流扛着自行车,进入白云山后,才找了个山沟将自行车藏了起来。
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得很。
至于枪、衣服、钱,以及那双鞋子,在附近选了个地方埋起来。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赶回村里正好吃晚饭。
张晓儒的习惯,每顿吃完饭,还要吃根黄瓜。
吃饭的时候少吃点,能节约点粮食,而黄瓜如果不吃,很快会坏掉。
然而,他去拿黄瓜时,发现那堆黄瓜都不见了。
不但黄瓜没有了,就连豆角、辣椒等蔬菜也都不见了。
“张大哥,你在找什么?”
张晓儒转身一看,是乔再生,问:“这些东西呢?”
乔再生指着外面的大缸说:“今天我跟爹一块洗了,已经装缸里了。”
早上他跟着戴氏去放羊,上午回来后,乔子清让他打水,把杂货铺的蔬菜全部洗了。
今天太阳很烈,下午菜晒干后,全部装进家里的瓷缸。
张晓儒诧异地说:“装缸里?”
乔子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兄弟,窑洞里的菜,再不腌制的话,恐怕都会坏。我寻你不到,就自作主张准备腌制成酱菜。”
别看腌菜好像很简单,其实这也是一门学问、一门技术。
乔子清是保定的酱菜师傅,而保定的甜面酱、酱菜很有名。
张晓儒笑着说:“这是好事啊,我正为如何处理这些菜发愁呢?”
他拿着手电筒,去院子里看了看,原来的水缸,都塞满了菜。
旁边还有几个小坛子,装的是蒜头和生姜。
乔子清又说道:“腌菜要用盐,你不在家,我作主用了一点。”
这些菜洗净晒干装进缸里时,一层一层的堆放,每一层都要撒盐的。
也幸好张晓儒开着杂货铺,换成其他人家,肯定没这么多盐。
张晓儒的手电,朝着货架下装盐的袋子照了照,发现袋子塌了一小半,顿时无比心疼:“用就用……呗。”
乔子清似乎明白张晓儒的心思,连忙说:“张兄弟放心,我的手艺还可以,这些酱菜是可以卖钱的,绝对稳赚不赔。”
张晓儒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一亮:“稳赚不赔?”
乔子清笃定地说:“对,这些酱菜,还能加工到丝、条、片,味道会更好。我看你这里菜刀也多,到时候我让再生打下手,绝对不让张兄弟亏本。”
张晓儒大度地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什么亏本不亏本的,我不在乎,总之按你说的做便是。”
乔子清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张晓儒说不在乎,实则非常在意。
乔子清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可能会在三塘镇开一家酱菜馆。
昨天下午刚到张晓儒家时,乔子清就打起了这些菜的主意。
他与儿子被张晓儒救下,恩情似海,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报。
父子俩又住到了张晓儒家,如果不为张晓儒做点事,实在于心难安。
这些蔬菜都是村民拿来交易货物的,张晓儒又处理不了,乔子清以自己的手艺,正好能帮到张晓儒。
他觉得自己有了价值,再住在这里,心里也好受些。
张晓儒下午没在家,杂货铺由戴氏打理,他需要对一下数。
杂货铺的东西杂,既有金钱来往,还有以货易货,如果不计数,以后会一团糟。
戴氏却告诉他:“今天的账目,乔再生帮着记了。”
张晓儒惊诧地说:“乔再生会记账?”
整个淘沙村,识字的没几个,像张达尧、关兴文兄妹,大字都识一个。
张晓儒还准备,以后抽时间教他们识字。
在革命队伍里,都有识字班,这对提高革命意识,有很大的帮助。
戴氏拿出账本:“你看看嘛。”
张晓儒点了点头:“不错,像模像样。”
他突然想到,乔再生当过学徒,应该读过几年书。
戴氏随口问:“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张晓儒说:“去办了点事,村里没出什么事吧?”
戴氏说:“村里倒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张有为,下午就去了罗堂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