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珣面色抽动了一下,赶紧安抚道:“阿越何须说这些话?大家都吹了一整天冷风,个个哆哆嗦嗦的,恐怕这时候谁也没心思认人。”
“你也知道我们吹了一整日冷风?”就在此时,耳畔忽然响起一个音量极大的发怒声,却是那边的公孙瓒终于忍耐不住了。“彼辈欺人太甚,仗势邀名,说是一视同仁,却还是以出身相论!我们等了半天,这个同乡那个名门倒也罢了,区区一个童子,竟然也要挤到我们前面!如此这般的‘天下楷模’,见了又有何用?”
公孙瓒天生的大嗓门,北邙山上无遮无庇,一时间竟然惊得漫山的人凛然无语,就连刚刚走进去没几步的臧洪都惊愕的回过头来,而且面色涨红,不知所措。
然后,不待众人作出反应,他竟然直接将祭奠用的酒礼掼在地上,然后径直下山去了。后面的宾客宛如见了瘟神一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任由他去了。
公孙珣心中万分无语……莫非这二人天生相性不对?
但也来不及多想,眼看着一旁的袁氏仆从还有其他宾客回过神来齐齐变色,有人急忙进去汇报,还有人面露怒容,公孙珣与公孙越对视一眼后,赶紧低头跟上,去寻自己那位怒气勃发的族兄去了。
然而,北邙山下车马拥挤,人流不断,两人追下山来却又发现公孙瓒竟然是步行回去了,而他们偏偏又没法放着车子不管……无可奈何之下,公孙珣只得将公孙越支派出去去寻那位发脾气的大兄,然后自己和车夫守在原处,等待道路通畅再回去。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公孙珣一边尴尬的躲在车上一边暗暗吐槽自家那位族兄时,一名面善的仆人却飞速跑来,并转述了许攸的口信!
原来,那袁绍听说有人在他父母墓前大闹,面子上挂不住,已经叫人来寻他们兄弟问个清楚了……而许攸的建议是让公孙兄弟暂且躲一躲,毕竟此时见面,恐怕真的要闹掰。
仆人报完信就迅速溜走,秋日风寒,车上的公孙珣却瞬间急的满头大汗,眼看着那边北邙山上好像真有人马上就要下来了,他却突然心生一计……只见他和几个车夫交代了两句,然后竟然拎起一旁的酒礼,直接迎了上去。
你还别说,还真让公孙珣给赌对了,此时山道上本来到处都是人,这几个来寻人的袁氏家仆、宾客恐怕也不过是之前打过一个照面而已。所以,公孙珣低头快步迎上,居然让他给蒙混过去,直接擦肩而过上山去了。
到了山上也不是没处可取。
毕竟嘛,公孙氏总归是个世宦两千石的巨族,所以还是有这么两三位不知道八竿子能不能打着的先祖客死在京城的,然后也是葬在这北邙山上的,清明时公孙兄弟还一起来祭奠过,再加上身旁正好有奠礼……那不如一边祭奠一下先祖,一边躲一躲风头了。
天色将晚,日色渐暗,眼看山下的官道也渐渐开阔了起来,躲在祖宗坟前的公孙珣长叹一声,终于趁着暮色下得山来。
然而,他似乎还是没能躲掉公孙伯圭那厮造的孽。
“公孙少君,”一名明明是文士打扮却又有着罗圈腿特征的高大青年士子,正束手站在公孙珣的车旁,神色轻松,言语自若。“袁本初听说他家的仆人恶了你们兄弟,心中颇为不安。正好我在一旁,当时又恰巧认出了你家兄长的声音,便毛遂自荐来寻你们兄弟,不成想却在此处一直快等到日落才见到正主……且不说这个,回城路上,能否载韩某人一程啊?”
公孙珣心中惊疑不定,但也只能赶紧俯身行礼:“文约兄请了。”
“(袁)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辎軿柴毂,填接街陌……珣与瓒、越在洛中,尝共谒之,自旦达暮,方至庭前,瓒与越皆喜,起身互正衣冠,独珣坐而不动,瓒、越皆疑而问之。珣乃掷礼于地,呼曰:‘大丈夫当为天下先,何以为人客而喜乎?’满座皆惊,瓒、越亦惭,三人乃共退。或曰,座中有韩文约者,时为洛中三署郎,亦壮珣言,弃绍而走。”——《汉末英雄志》。王粲
第二十七章 用武(8k2合1)
公孙珣与韩遂其实并不是很熟悉……在洛中这段时间,他倒是尽力跟这些人物交流了,但是一个未加冠的白身士子,实在是很难取信于人。
毕竟,许攸那种贪财的人是特例,而吕范实在是个出身寒微的穷光蛋,至于眼前的韩遂韩文约,人家很年轻的时候就名动西凉,然后甫一加冠就被举为孝廉,来到京城后也是跟曹操、袁绍这种人为友……双方也就是经许攸介绍,见过两次面,通了姓名而已。
连握手言欢都没成!
而此刻,正是这两个略显陌生的熟人,端坐在同一辆车子中,晃晃悠悠的往洛阳城中赶去。
“又堵了。”韩遂扶着车子笑道。“来时就是这样,走时还是这样,这群人就没想过此路不通就绕着走吗?”
公孙珣闻言当即回首吩咐:“绕到西门,走白马寺入城。”
“哎呀。”车子拐过弯来,看着洛阳北门乱糟糟的一团,韩遂继续笑道。“北门堵成这样,幸亏曹孟德现在不是洛阳北部尉了,不然今日可是要杖毙上千人的!”
这下子,公孙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因为想想还真的挺好笑,曹孟德因为人家宦官的叔叔犯了宵禁就把人活活打死,这次轮到他发小袁本初的宾客,还是上千人因为堵车一起犯宵禁,真要是还在那个位置上,是顶着宦官的愤恨与嘲讽无视掉呢还是无视掉呢?
“说起来。”绕道以后,车子行驶到比较空荡的道路上,韩遂忽的正色了起来。“我能与袁本初相交,靠的还是曹孟德书信引荐……”
“原来如此。”
“想想也是,人家袁本初一日之间号称‘天下楷模’,他母亲去世,三千宾客争相吊唁……”韩遂继续正色道。“没有路子,怎么可能入他的眼。”
公孙珣闭口不言,毕竟,对方本来就是奉命问罪的,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接下来自己恐怕要难以应对了。不管如何,在人家刚刚去世的母亲坟前咆哮失礼,总归是被这么多人一起亲眼所见,根本推脱不开……而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起来,公孙少君可晓得,为什么是袁本初变成了‘天下楷模’,而不是他那嫡出的哥哥袁基或者嫡出的弟弟袁术呢?”
预想中的问罪没有到来,反而是这么一个似乎早有定论的问题。
“不是说袁本初先天神武,后天勤勉吗?”公孙珣似乎也只能如此作答了。
“我倒是不以为然。”
公孙珣猛地抬头去看对方,却发现暮色微光之下,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还是公孙珣忍不住先开了口:“愿闻文约兄高见。”
“袁本初固然有他的出色之处,但天下出色的人物难道就只有一个袁本初吗?”韩遂凛然笑道。“我韩文约自问也是一代人杰,为何不能是天下楷模?你们公孙兄弟也算是辽西俊杰,为何就不能是天下楷模?说白了,天下楷模这四个字,以及今日这三千宾客,八成还是因为他们袁氏是四世三公。所以说,真换成袁公路,今日这情形也是差不离的。”
公孙珣缓缓点头:“文约兄所言切中要害,只是,人家袁本初毕竟是从兄弟中脱颖而出,得到了上一辈的欣赏与认可……”
“真的是脱颖而出吗?”韩遂冷笑道。“两位袁公,尤其是周阳(袁逢字)公,真的特别看重自己这个小婢养的儿子吗?”
公孙珣此时已经不敢轻易接口了,天知道这并不熟稔的韩文约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世家子弟,各司其职罢了。”韩遂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而是自问自答,并从另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角度对袁绍今日的风光做出了解释。“袁氏三子,亦各有所切也……”
什么意思?
按照韩遂的说法,袁绍袁本初的这种出位,很可能是大汉第一名门,四世三公的袁家对下一代的角色安排,并没有什么偏向性在里面。
比如说,袁基是嫡长子,他的角色就是守户犬,职责就是要好好读家传的《孟氏易》,然后承袭爵位,学他叔叔袁隗一样将来当个尸位素餐的三公九卿;
再比如说,袁术是嫡次子,他就是要迅速的往上走,做最好的官,最有实权的官,而且越快越好,越早越好,与自己哥哥袁基一进一退,一急一缓,相互照应……很多人都说,袁公路三十岁左右就能做到超品大员,这不是没缘故的;
至于袁绍,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风险投资,甚至可能跟大部分人想的相反……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因为出身的缘故,算是家族中的一枚弃子!
毕竟,这年头作为一个士人太出位是要冒风险的,须知道,上一位‘天下楷模’可是被宦官活活打死在监狱里的。
“但是这风险却不能不冒,”车子沿着护城河外面的官道不急不缓的向前,韩遂却忽然停下了话语。“公孙少君可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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