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屠家子 (马服君)

“敢问大人，这次来袭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山贼窝啊？”终于有家主想到了点子上，让着急上火插不上嘴的褚郡守大感安慰。

“斗岩、东白、千柱和天竺，四窝山贼联合来犯！总人数十数万！”

“区区十数万山贼，大人您还不是弹指间……什么？！十数万？！大人……”

“对！就是十数万！千真万确！只多，不少！”褚贡翻着白眼，非常肯定地确认道。心中同时鄙视着这帮世家豪强，要真是某一家山贼，自己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难不成，你们以为我真是一个大草包吗？

不管在场的世家豪强的心中是怎么想面前这位郡守大人的，听到十数万山贼来袭的消息，众人确实是被震慑了。

这是南阳地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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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连环毒计

众人心里，第一反应不是寻思如何团结和抗击山贼，而是如何保证自身的安全和家族的产业。

何咸冷冷地将这些世家豪强家主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心中暗想，怪不得历史上太平道起事之际，所向披靡，鲜有能够阻挡的力量出现。大汉朝承平太久，作为社会中坚力量的各地世家豪强只懂得如何剥削那些平民百姓，打压一些不成气候的小毛贼，一旦碰到真正成规模和成建制的反贼，一个个都已自身安危为前提，如何能够团结。要不是中央尚有卢植、朱炯等一干名将，大汉朝，覆亡就在眼前。

“大人，有何什么妙计，您吩咐就是！我等必当遵从！”说话的依旧是那位朱景，说话间还不忘对褚贡挤眉弄眼。估计这货以为这一出也是褚太守设计安排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讨得更多的好处罢了。

褚贡自然看出了这个蠢货的小心思，也不点破，毕竟正事要紧，更何况朱景这一表态，也对接下来商议的事情有利。

“如今之计，唯有团结南阳地区所有之力量，共同守御宛城！……”

“郡守大人英明！”朱景一声唱和，吓得褚贡一个激灵。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脸色，被这一刺激又瞬间煞白。看着满脸喜色，正暗自赞叹自己这一句拍马到位的朱景，褚贡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直接呼过去。

“郡有兵卒三千，武器护甲一千，要抵挡十数万的贼兵远远不足，故请各家主团结一心，集结私兵家丁，共聚宛城抗敌！拜托！拜托！”褚贡抱拳，对众人行礼。

“郡守大人……”朱景又欲高唱，却终于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身旁的家主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再看褚贡，满脸的丧气，不似作伪。

“难道，十数万贼兵来袭的事情是真的？不是郡守的局？”再想此事，黄豆大小的汗珠突然如雨下一般从朱景的太阳穴流淌下来，双腿一软，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褚贡没有多看一眼朱景，周围的家主也没有注视朱景一眼。放在平时，这样有失仪态的事件，肯定会被他们耻笑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但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个，因为褚郡守的话里面有问题。

集结力量没错，可是共守宛城……南阳地区可不只有宛城一个城池啊？在座的四十几户世家豪强根据地真正在宛城的不足十户，其余如新野尹氏，棘阳邓氏，博望方氏等，田地，人口，财富都在当地县城，你让他们把私兵全部聚集到宛城，宛城是守住了，可是他们的老巢怎么办？就像复阳李氏，因为就在贼兵进军路线的最前沿，所以根本来不及等郡守之商议，便径直离去。是战是降是逃离，他们需要及早回去做安排。

褚贡的主意看似合理，实则非常不合理。

故而除了宛城的豪强点头表示同意之外，大部分人都保持了沉默。

眼看此计已然不通，褚郡守一咬牙，只能孤注一掷抛出那个能够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派军出战！

各家派出护卫、家丁、长工凑集五千人，加上三千郡兵，组成一支八千人左右的义勇军，前往复阳前线对峙，阻击山贼进入南阳腹地。如此一来，只要且战且退，拖时间等待援军到来就是胜利反攻之时。

“此计不妥！”

褚贡本以为，就要行此下策之际，一道粗犷的反对之声响起。褚贡皱眉，有些不喜。抬眼望去，竟然是太平道的张曼成，张天师。他这才想起来，这次宴会有一半的原因还是为了酬谢太平道在这次抗瘟疫过程中的帮助。不曾想，发生此等突然的事情，倒是怠慢了这位天师。不喜之色稍减，问道：“天师认为何处不妥？”

“大人，贫道认此为计亦是非常不妥。一则复阳不比宛城，没有护城之河流，没有高耸坚固之城墙，难以坚守；弃宛城而守复阳，是为不智；二来贼军如若围而不攻，分兵突袭宛城，那时宛城空虚，当之何为？”

褚贡一听，脸色更加苍白。他自然是知道这个方案的风险性，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只能算作是下下之策。但无奈只有此方案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地方世家豪强的利益，获得多数人的支持，不然光凭他的三千郡兵，单是守宛城都会费劲。

“天师有何妙计可以教褚某？”

“不敢当！贫道有一建议，供郡守及在座的诸位参考！”

张曼成，微微一笑道：“招募青壮！”

“招募青壮？”褚贡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瞬间坠入深渊，“贼兵三五日之后便要杀到。此刻招募青壮哪里还来得及？”

“非也！”张曼成挥手道，“如今疫病刚过，流民众多。郡守登高一呼，百姓为守护家园，必然蜂拥而至。郡守需要付出的不过是足够的粮食和少量的金钱罢了。”

褚贡略一思忖，“钱粮不是问题。只是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如何能够抵挡山贼？”

“青壮是乌合之众，山贼何尝不是乌合之众呢？郡守只需择一良将，击溃山贼甚至聚而歼之，唾手可得。”张曼城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听这话的世家豪强则是鸦雀无声。

良将？

褚贡目之所及，所有的世家豪强都底下了脑袋。

率领一群青壮去对付凶恶的山贼？谁吃饱了撑得会去领这样一个要命的活。谁是良将？爱谁谁。反正不是自己。

褚贡摇头苦笑，望向张曼成。

张曼成见状，抱拳道：“贫道不才，略通武艺，愿领命抗贼！”

“哦？！”褚贡一听大喜，“有何条件？”

“望郡守提供一万青壮所用之刀枪箭矢，郡内老兵一千，各家私兵三千，三日之内整装开拔！”

“此话当真？天师可有信心？”

“贫道愿以项上之人头保证！誓杀山贼，保卫本郡！”

“好！诸公可有异议？”褚贡大喜。

按照此计划，如果张曼成胜，皆大欢喜，宛城之危自然解除；假如张曼城不幸失败，他还有二千郡兵以及各世家豪强的一千私兵守御宛城。更何况，张曼成领兵和山贼交战，怎么着都会拖延进军的脚步，只要扛到江夏之援军一到，就是胜利之时。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上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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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拦路的书生

褚贡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各世家豪族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反正不用自己领兵对抗山贼，出点人、出点钱粮，都是皮毛之事。唯一不爽的就是，靠近复阳地界的世家豪强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张天师虽然说得轻松，可那是整整十数万的贼兵啊，一万青壮加上一千郡兵、三千私兵，怎么看都没有太大的胜算。为今之际，唯有将族人和世代积累的钱粮暂运到宛城内仓储，才是完全之策。那些搬不走的天地、宅屋只能听天由命。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大部分的人都认为一场大危机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在某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更大危机的开端。

一万青壮？那真是青壮那么简单吗？武装了一万刀枪箭矢的“青壮”，带走了一千有战斗力的郡兵和三千的豪强私兵，补充了大量的钱粮物资，这一计连消带打，诈光了宛城防御力量的同时，极大限度地提升太平道众的武装力量。堪称是神级布局！

从整个宴会过程来看，张曼成一开始的迷茫并不是伪装。变局从那个黑袍书生的出现开始。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手段，获取最大的利益。计划发生了变化，比之前更加猛烈。

破局之子已落，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大汉的风暴，将以宛城为中心展开。

太平道，起事在即！

本来可能导致成为鸿门宴的宴会终于散了，杀机暂隐。何氏一行以筹集粮草，集结私兵为由，迅速离开了郡守府，出了宛城。

回首望去，整个宛城被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操控，忙碌地运转了起来，募兵、收粮、集武器兵甲。

这是一个极大的漩涡，不是何咸不敢插手，而是不能。

太平道利用疫病的危机，获得褚贡的信任，又因为山贼的危机，取得兵权、钱粮物资。在这中间，就算何咸主动请缨，抢夺兵权，能够削弱一部分太平道的力量，但是那样一来，何氏必将成为太平道处之而后快的对象。以一己之力对抗太平道的怒火，何咸不能。既然不能，那便只能放任。洪水滔天，堵不如疏。何咸能做的就是低调再低调，积攒实力，在洪水泛滥之际，做好疏通工作，将洪水带来的损害降到最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