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怆又对着玫瑰糕咽口水,不过程墨没理他,自顾自拿起一块,慢慢吃着,一边吃,一边饶有趣味地欣赏来三儿痛苦的表情。
来三儿痛得满地打滚。
江俊嘴角抽了抽,阿郎什么时候有这恶趣味?
半个时辰一息没少,江俊为沈怆解穴时,他汗出如浆,像从水里捞起来。
程墨满面春风,道:“歇一个时辰吧,休息好了,咱们再继续。”
看着眼前俊朗的青年云淡风轻,来三儿心底直冒凉气,什么样的人,才能这么狠,这么镇定?沈怆忍不住低声劝道:“你还是招了吧,招后痛痛快快地死。”
“怂货!”来三儿怒斥,当初他真是瞎了眼,才找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怂货,不仅坏了主子的大事,也害得自己生不如死。他怒气填膺,恨少得生吃沈怆的肉,却忘了沈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真有骨气,怎会接受他的资助,听从他的命令?
程墨吃了一块玫瑰糕,再喝一杯茶,淡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有糕吃,你却只能受罪,做英雄,是要吃苦头的。”
沈怆嘻嘻地笑,颇为得意。刚才看来三儿受刑,他就庆幸自己识相了,要是不赶紧招,受这罪的可就是自己了。
来三儿低下头,过了半天,就在江俊要说一个时辰已到时,颓然道:“我说。”
沈怆被提了出去,他以为要被处死,依依不舍地看了几案上的玫瑰糕,直到视线再也瞧不到这一盘让他流口水的糕点。
来三儿“呸”了他一声,道:“我来自荆州,是荀放的家奴,遵照我家主人的吩咐行事,他让我交好沈怆这个怂货,给他钱财,让他为家主所用。唉,家主看走眼了啊。”
荆州并不只有沈怆一人中举,偏偏挑了这么一个软骨头,荀优的运气得有多差啊。
程墨心中一动,道:“你们可曾招揽过周进?”
沈怆是唯二出身寒门的进士,另一个是周进,以周进的风骨,怎会随便拿人家的钱财,成为人家的走狗?想来他在周进那里碰一鼻子灰了。
果然,来三儿道:“我也是放榜后才知道还有一个寒门人中举,是姓周没错。当时我曾去拜访他,想必他以为一朝中举,便可以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对我的好意全然没有好辞色。”
提起周进,来三儿眼中尽是恨意。
程墨道:“他给你难堪了?”
“哼,他年轻气盛,以为中举,有多了不起,竟然把赶出来。我手里已经有沈怆这个怂货,也没多稀罕他,自然跟他成为陌路。”
“真正有气节的人,怎会接受嗟来之食?自然是怂货软骨头,才会为金钱所诱。”程墨语气淡然,一语道破世间真理。
来三儿不答,心中却有无尽恨意,如果他不轻视周进出身寒门,对周进多用心,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了。
他早该想到,姓祖的宫人出手,不管成败,这条线都要掐断,自己也要换个地方。刘询大赦宫人,从原先的二十五岁以上放出宫婚配,到所有宫人全都放出去,还不足以引起他的警惕,落到程墨手里,又该怨谁?
第804章招人
某间客栈内,和刘干密谈后,走出房间的荀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奇怪地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房间,那是这间客栈最好的房间。
敞开的门透出灯光,照在他脸上,面白无须,咋一看,还以为是宫里的内侍来到这里呢。荀优身上不缺挂件,可不知怎么回事,身上毛发稀少,唇上更是光洁溜溜,为这,没少被人嘲笑。
连续多天赶路,刘干着实累坏了,可接到刘询放宫人出宫的消息,还是很着急,他万万没有想到刘询会出这种笨招,筛选宫人,得费多大功夫,调训宫人,也得花费不少时间,这些天,亭台楼阁无数的皇宫,只住他们一家子,不害怕吗?
埋怨归埋怨,对策还是要想的,接到来三儿送来的消息,说沈怆已物色到一个女孩儿,会花大力气送她进宫,做为内应,他道:“远远不够。”
荀优深以为然。
刘奭、刘章不死,刘泽是半分希望也没有的,现在刘询已有防备,要下手更加艰难,不多找几个内应怎么行?
荀优回房刚吩咐小二烧水,刘干派人来请,道:“还请国相传令,查清楚此次没有被放出宫的宫人名单。”
他在冷水中泡了一下,头脑清醒了些,赶紧套上衣服,把荀优请过来,就为说这句话。没有放出宫的,是刘询夫妻俩的心腹,岂是刚进宫的宫人可比?这样的人若收买过来,刘奭、刘章必死无疑。
荀优眼睛亮了一下,道:“小王爷说得是,老夫这就去安排。”
他匆匆吩咐下去,很快,客栈外面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刘干算着到京的日子,道:“五更赶路。”
门外,侍卫应了一声,自去传令。这些天,哪天不是五更天赶路?
北安王府书房里,程墨道:“荀优是谁?”
来三儿道:“只要我说了,你就让我死一个痛快?”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只求速死,问出这句话时,脸色一片灰败。
“可以。”
“你是谁?”
“我是程墨。”
“程墨?”来三儿怔了一下,这名子怎么这么耳熟?可很快便惊叫起来:“北安王?”
他早该想到的,眼前的青年俊朗非凡,放眼京城,除了京城第一美男子,有谁如此朗?可是他没招惹北安王,北安王为什么要针对他?
“王爷为何要查宫人死亡之事?那可是放出宫的宫人。”来三儿不解地道,难道沈怆杀的那个姓祖的宫人,是北安王的相好不成?
程墨见他眼珠子乱转,哪里想到他脑子里的龌龊念头,道:“本王说给你一个痛快,自然会让你痛快地死,你尽可放心。”
“那倒是。”如果北安王不能相信,天下还有谁可以相信?他道:“家主是荆州王的国相。”
藩王的丞相称国相,刘泽的国相便是荀优。今次随同刘干一起赴京城,以便就近为刘干谋划。
程墨脸色变了,难怪他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荀优荀子吟,乃是荆州名士,由荆州王刘泽举荐为国相,一般来说,只要藩王举荐,朝廷都会准。这个人能力如何程墨不清楚,可他的主子,却让程墨勃然变色。
难道对刘奭下黑手的是荆州王刘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来三儿神色有些得意,道:“好教王爷得知,国相深得荆州王敬重,怕不是您能撼动的。”
“你威胁本王?”程墨笑了,道:“难道本王会怕一个小小国相?”
若程墨就藩,也会有自己的国相,国相在明代称为王府长史,是为王爷们背黑锅的专业人才。当然,荀优的作用可能不止于此,他还是刘泽的首席幕僚,得力助手。
来三儿道:“家主与一般国相不同。”
“再不同,也只是国相。押下去。”
江俊提起他的衣领就走,来三儿道:“还请王爷让小的做一个饱死鬼。”
你不能偏心,沈怆吃得饱饱的去死,我却要饿着肚子,更要命的是,他只着外袍,稍一动弹便露出长满黑毛的大腿,这也太过分了。
程墨哪去理他,江俊更是脚步不停,把他提出去,关了起来,派人看守。关在他隔壁的,是沈怆,这会儿跟做梦似的,没想到竟会没死。
天亮后,两人被押到大牢囚禁起来,沈怆庆幸能活,来三儿却懊悔无比,早知道能活,何必招?
散朝后,刘询回到东殿,小陆子送上点心及茶具,水还没沸,程墨来了。
“大哥快坐。”程墨参见毕,刘询赶紧招呼他坐,道:“小陆子,拿好茶来。”
皇帝的茶,本就是万中挑一,他口中的好茶,更是总共只采摘几斤的顶级极品好茶。
“谢陛下。”程墨道谢坐下,见小陆子两个好大的黑眼圈,笑问:“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是老熟人,就不用掖着藏着了,小陆子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宫中放出千余人,一下子空了很多,到处静悄悄的,咱家胆子小……”
谁不知道皇宫乃是怨气深重之地,平时人多还不觉得怎样,现在一日之间遣散千余人,很多房屋宫殿都空了,宣室殿多是内侍,受影响少些,他还心惊胆战,何况皇后娘娘所居的建章宫,那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程墨细看刘询,见他神色如常,暗赞一声不愧为皇帝,果然心性沉稳。
小陆子见他看刘询,哭笑不得道:“王爷有所不知,陛下乃是天子,受神明庇护,岂是我等卑贱之人可比?自是百邪不侵了。”
程墨点头道:“说得是。是我太过无礼了。”
其实刘询也怕得厉害,不过是要安抚许平君,强自催眠自己,暗示自己不怕而已,昨夜许平君几次从梦中惊醒,一会儿说有人摸她的脚,一会儿说有人摸她的脸,吵得他也睡不着。
他老神在在道:“大哥担心朕,朕怎会不明白?”
“是呢,要不陛下特地让奴才拿昨天刚送来的好茶。”小陆子讨好地笑,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奸滑。
“可惜选拨宫人总得一些时日。”程墨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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