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心中的难处,下官也是明白的。但这毕竟是天子交代下来的差事,下官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不过……”说到这儿,他的话突然就是一顿。
“不过什么?”听出杨震话里所包含的转折之意,申时行心里便是一动,赶紧问道。
“不过事情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转机,就只看申阁老您,还有朝中各位大人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了。”杨震微笑着道。
“此话当真?当真还有回旋的余地?”申时行在不知不觉间已被杨震牵着鼻子走了,忍不住问道。
“下官不敢欺瞒阁老,不过这事却有些难处。”
“只要能救出他们,再难也得尝试哪。”
“其实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倒也容易得很,不过是解铃还需系铃人罢了。只要让天子消了气,自然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了。”杨震莫测地一笑道。
申时行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让天子消气,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直到见到杨震那有些怪异的笑容后,他才恍然:“你是说……”话未说出口,脸色已沉了下来。
而杨震也没有退避的意思,直视对方的眼睛道:“不错,只要遂了陛下的心思,那这点事情自然算不得什么了。”
“不成,这万万不成!”申时行顿时就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否定道。
杨震居然想让群臣放弃朱常洛转而支持朱常洵做太子,这不是开玩笑么?别说他申时行没这个本事来引导群臣,就是有,他也不敢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韪,这可是要被无数人指脊梁骨,甚至连后世之人都要大加批判的事情哪。
申时行虽然是个油滑的官僚,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岂会干出这等自毁名誉的事情来?哪怕是为了救人,他也不敢下此决心哪。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杨震心里也是一阵感慨,如今这个时代约定俗成的看法实在是太顽固了。这些人其实对两个皇子都没有任何的深入了解,可就因为一个为长一个为幼,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前者一边,哪怕因此得罪天子,哪怕自己将面临牢狱之灾,他们也毫无所惧。这就是他们所坚持的信仰了吧。
其实,若非杨晨也来自后世,知道之后的历史走向,他这个兄长怕也不会站到杨震和万历这一边了。
想着这些,杨震心里只感一阵无力,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能道:“如此,下官就爱莫能助了。还望阁老能三思,这关系的可是我大明两把多年的江山社稷哪。”
他所说的可不是什么大话,而是对将来历史的担忧。但申时行可听不出这一点,只是苦笑道:“想要做到这一点,就是天子都不成,更别提你我了。此事是断不可为的。”
杨震的脸上现出了失望之色:“那下官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第一千十二章 解铃之法
当朝首辅申阁老破例自降身份前往镇抚司说情救人都未能叫锦衣卫放出哪怕一人,这事一经传出便当即在朝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论实力,论声望,申时行远无法和前辈如张居正、徐阶、高拱等相比,但也好歹是朝中第一人,其所代表的权威可是大明官员集体所赋予的。现在锦衣卫这么对待他,不是在和整个官僚系统作对么?
一旦想到这层,不少人便对锦衣卫更有看法,甚至有人都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找寻锦衣卫的不是,好好地参上他们一本了。哪怕再得天子信重,他们也相信以锦衣卫平日里所犯下的过错,也足够叫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就在这想法刚一起时,却被申时行给及时制止了。他心中对杨震固然有些不忿,但却也知道轻重缓急,若是这时候惹恼了锦衣卫,落在他们手里的官员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而更可怕的是,只要锦衣卫一日找不出那个炮制的元凶,他们不但不用放人,甚至还可能继续从各衙门抓人!在已经把皇帝彻底得罪的情况下,只怕天子还真会放手让锦衣卫施为呢。
申时行作为内阁首辅,自然不能看着满朝官员因此而身陷险地,所以只能出面压制。好在这次他的表现尚算不错,在官员中的威信也算立了起来,又事与他相关,所以一番劝导之下,众官员倒算是安定了下来。
但申时行也知道,事情并不算完,只要那些官员还在镇抚司一日,双方的矛盾就依然存在,哪怕自己怎么安抚,也会有破裂的一天,所以必须尽快想法把人给救出来才是。
但他自己却已拿不出什么主意来了,而朝中那些官员,多是血气之辈,又或是和自己的想法相左,实在不好找人商量哪。好在,他还有一个身份相差不大,且关系密切的好友——王锡爵。
王锡爵和申时行可算得上是如今大明朝堂上的双子星一般的人物了。这不但是因为两人关系很好,且是江苏同乡,更因为两人居然是同一年——大明嘉靖四十一年中的进士,而且申时行中的状元,王锡爵中的榜眼,当时也算是一段佳话。
如今几经沉浮,两个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都已变成了官场老手,而且还先后入阁,一为首辅一为次辅。光是这一点,其实就够江苏人民骄傲不已了。
正因为有这层同乡、同年和同僚的关系,两人一直走得很近,一些事情也能有商有量地来。不然本着明朝内阁一贯以来喜欢内斗的习惯,只怕两人间早起摩擦,甚至暗斗不止了。
此刻,听申时行有些苦恼地把杨震的话道出来后,王锡爵也深深地皱起了眉来:“这个杨都督,还真是忠心王事哪。”
似是嘲讽地道了一句后,他又道:“但他能这么表态,瑶泉兄你是万不能有丝毫表露出此意来的。”瑶泉乃是申时行的号。
申时行苦笑道:“元驭你的顾虑我何尝不知,但就目前看来,除此之外,竟没有其他法子能救人了。你说却该如何是好?”他称的,却是王锡爵的字。
王锡爵站起了身来,在屋子内慢慢踱步,半晌后才眉毛一挑:“事情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不过,却得有人牺牲才成。”
“你是说……”申时行也不是傻子,只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而已,现在被这么一提醒,便明白过来:“让人顶了这个罪名?”
“不错。他锦衣卫不是想交差么?咱们给他一个元凶便是了。”王锡爵目光闪烁,同时心下却也不是滋味儿。毕竟,这么做实在有违圣人之道,但事急从权,也只能违背一次了。
“可是……谁肯担负这样的罪名呢?这可不光会毁了人的前程,就是他的身家性命只怕也……”申时行有些不确定地道。
确实,此事本来就挺严重的,又有群臣在天子那儿一闹,就更成为万历心里的一根刺了。一旦确认其人,都不敢想象皇帝会怎么发落那人了。
“我倒有一个人选。”王锡爵在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地道:“此人乃是都察院的一名言官,名叫廖诚,之前因为收人钱财为我所知,因为怜其家中贫苦,我便没有发落了他。此人乃是热血之士,且自知在官场中难有出头之日,让他替了这个罪,应该不是问题。”
“此人当真可信?”在没有办法之下,申时行似乎也只能选这条路了,但还是有些不敢确信地追问了一句。
王锡爵点头:“而且更妙的是,此人身份并不高,不会连累太多人。”
“那要是天子,或是锦衣卫的人不信呢?”
“他并未被锦衣卫的人拿下,此时前往自首,再加上其他官员在旁助威,锦衣卫的人不信也得信了。何况,我想那杨震也希望早日把案子给了了吧?他所做的这一切,太过得罪朝中官员,能这么结束总是好的。”王锡爵道。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但此人一定不能因此……”后面的话,申时行不想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王锡爵点头:“这一但,你我自当尽力保他。而且他家里人我们也要好生照顾,如此他才能去得安心。”
“那就这么定了,一切就都仰仗元驭你了。”申时行郑重地一抱拳道。
“自当尽力而为,不负所托!”王锡爵回了一礼。
两日之后。
秋意更浓,秋风阵阵,尤其是锦衣卫镇抚司这一带,更是有着叫人发颤的寒意。
而这时候,却有一名穿着青色官服,把一顶官帽托在手里的中年男子脚步坚定地缓步走向镇抚司所在的巷口,这惹来了不少路过百姓的注意。
这不光是因为他出现在此有些突兀,毕竟镇抚司这儿本就少有寻常官员前来,最近来的人就更少了。更因为其身上的衣裳显得很是单薄,在这有些寒冷的天气里,他的身子都似乎在打颤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步履却坚定如铁,脸色也深沉如水,一步一步地走到镇抚司大门口,方才站定了。
看到有这么个家伙突然过来,门前的几校尉也略感诧异,不知其来意,只是好奇地看着他。只见对方在站了一会儿,又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用有些微微发颤的声音道:“你们去找一个能做主的出来说话。就说都察院御史廖诚有关于一书线索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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