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婴儿也不哭了,荀罡心中松了口气,如果她再哭下去,只怕这山都会垮掉。
之前在山上,纵然荀罡用各种理由试图说服了自己,但他心中依旧存着一丝的畏惧,若是荀采真的紧随阴瑜,奔赴黄泉,那可如何是好?
荀罡走下了山。
山道夹在荀家山谷与阴瑜家的中间,是个十分狭窄的道路,如果不是细细观察,只怕根本不会发现。荀罡刚刚走下山来,却突然发现竹林中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晃一晃的,如同幽灵一般。
“谁?”
荀罡心中暗叫了一声,他虚眯着眼睛审视着那道白色的影子,竟然是荀采。按照之前的速度,荀采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山谷中才是,怎么才到那里?
荀采走的很慢,一晃一晃的,如同飘荡在野外的幽灵。她并没有发现荀罡,只是按照自己的步子,缓缓地朝着荀家山谷走去。
荀罡咽了口唾沫,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许久,终于看见了山谷的影子。荀采站在谷口处,心中似乎有些迟疑,最终,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速度陡然加快,朝着山谷中奔去。荀罡没想到荀采会突然加速,连忙追赶,却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待荀罡进谷之后,荀采早已不见了踪影,但他知道,荀采一定是朝着荀爽的屋子去了。
荀罡连忙登山,虽然荀家山谷中的山路比之前的山路平坦了许多,但荀罡依然怕的气喘吁吁;或许是怀中婴儿的重量,让他爬的如此艰难。
“给我夺下!”
就在荀罡距离荀爽房屋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时,却听见荀爽屋中发出一声厉喝;荀罡连忙跑过去,正想推门而入,却听了下来。或许是害怕与荀采见面,荀罡走到了屋外的窗台下;窗子很高,荀罡只有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见屋内的情景。
荀爽端坐在榻上,脸色严肃,屋外微风一动,衣袍如波涛一般涌起,仿佛神人一般。荀爽身侧站着两名侍女,其中一个竟是拿着一柄利刃,综合之前荀爽屋内发出的咆哮,只怕这柄利刃,是来自于荀采的。
荀采瘫软的坐在地上,如同一朵洁白的雪莲,却又诉说着世界的不公;她眼神空洞,望着桌案前身体毫无问题的荀爽,凄惨的说道:“父亲大人……终究不愿意听孩儿一言吗?为了逼迫孩儿改嫁,竟然连装病这等事情都能做出来!”
荀爽沉默片刻,看着一旁侍女手上的匕首,眼神顿时就变了,喝道:“女荀!为了躲避改嫁,竟然宁可自杀!难道你不知道在父母面前自戕,是为大不孝吗?”
“大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荀采失去了最后谈判的价码,已经无力应对这一切了,只能瘫软在地上,低声说道。
荀爽站了起来,走到荀采面前,厉声说道:“为了你,也为了沐儿,此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马车已在山下等候……”荀爽随即朝身后的侍女说道:“将女公子带上马车,严加看管,切不可让她做出轻生之举!”
“是……”两名侍女轻声应道,便去搀扶荀采;荀采无力的站起身来,望着荀爽,眼中再没有尊重,也没有怨恨,只是麻木。
“父亲大人……这是在将女儿往悬崖上推啊。”
听见这话,荀爽不知怎的,叹了口气,但心中主意却丝毫不改:“女荀,为父知道你对阴瑜的忠贞;但在为父看来,没有比女儿与孙女的生活更重要的……你权且安心,待你多生活一些时日,生活自会好的。”
荀采鼻子一酸,掩面而泣:“父亲大人,真的要这么对待女儿吗?”
荀爽背过身去,不再看着荀采,对一旁的侍女说道:“将她带走,严加看管;若她出现了半分差池,我拿你们是问!”
“奴婢领命……”
任凭荀采如何哭泣,那两个侍女也丝毫不理会,径直拉着荀采瘦弱的身躯,将她朝山下领去。
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荀罡才看了没多久,荀采竟然就要直接被带到郭家去了?看着凄惨叫着的荀采,荀罡心中着实不忍,想起之前女兄对自己种种的好,连忙进屋,看着依旧维持着背对着门口姿势的荀爽,大声说道:“父亲大人,要不算了吧!女兄实在不愿,让她去也不会幸福的!”
荀爽听见了声音,默然转过身来,荀罡惊讶的发现,原本严肃且苍老无比的脸上,竟然落下了泪来;荀罡措手不及,为何一向严厉无比、从不落泪的父亲,今天竟然哭了?
荀爽看着荀罡,心中也不气,但眼神却严肃了不少,纵然泪花泛红了眼珠:“荀罡,莫不是你觉得,我作为一个父亲,想要强行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
“当年女荀待嫁闺中,阴瑜登门拜访,想要提亲;荀采在屏风后看的高兴,便同意了这门亲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可从未阻止过……那时你才一岁,自然不记事。如今阴瑜已死,女荀,还有你手中的婴儿,谁来养?”
“我来养!”荀罡竟然脱口而出这句话,看见荀爽眼神变了,荀罡立马闭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你来养?你来养!”荀爽看着天真无知的荀罡,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你得了那病,我尚且没有多找你麻烦,但你现在竟然还敢说养你的女兄和你的外甥女?荀罡,你说这话为父不怪罪于你,权当你心中一片好意,但三岁的小孩,你能做出什么事来?别再来自找没趣了!”
“父亲大人!”
“住嘴!趁为父现在不想骂你,给我出去!”
这……没得谈了?
“父……”
到嘴中的字,荀罡终于没有胆量说出来了;在荀爽严厉的注视下,荀罡抱着怀中的婴儿,竟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难道去郭家把阴沐交给荀采?呵呵,别傻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如果不是因为你自作多情,她如何会落的这般境地?
荀罡……你才是罪魁祸首啊!
荀罡走出屋去,山下的马车似乎在动着,仿佛要离开了;忽然,荀罡手中的婴儿又哭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响,仿佛惊雷一般。
马车停了下来,一只苍白的玉手将帘子轻轻拉开,看着山上那三岁的小孩。四目相对,荀罡竟然觉得,荀采的眼睛那么好看,纯净如一汪清水,让自己挪不开眼睛。
“女兄……”
荀采看着这个“欺骗”了自己的弟弟,憔悴的脸上充满了一抹笑意;随即望着荀罡手上的阴沐,眼中明显露出了一抹不舍,随即叹了口气,将帘子拉了下来,任马车行驶而去,消失在谷口处。
“那眼神……”
荀罡想着荀采那不舍却又坚定的眼神,心中害怕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怀中的婴儿啼哭多时,荀罡却另有所思。
如果女兄走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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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尸还阴
马车行驶在颖阴的街头,溅起一片尘埃;路上人很少,一辆寻常马车的经过,似乎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从城北穿过那条直直的大道,一路行进到城南,有一个并不算多大的院落;但与其他的瓦房相比,却是豪华了不少。马车行进到了那宅邸门前,停了下来。
“女公子,烦请下车吧……”
车前的侍女走了下来,将马车的帘子轻轻拨开,轻声说道;只听到车内一人轻叹了一口气,在另一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来。
荀采看着这个寻常的郭家院落,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并不因为即将到来的所谓“幸福生活”而感到兴奋。她看着一旁的婢女,问道:“可是要此刻去见那郭家子弟?”
“一切全看女公子的意思,”那婢女应声道,“不过女公子现在的模样甚是不堪,奴婢以为,还是先请去房间,稍微整理一下才好。”
“一切听你的……”
在婢女的带领下,荀采避开了一切有人的屋子,毕竟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寡妇,那也不太好抛头露面的。行不过几刻,荀采随着两名侍女来到了郭府的后院。
“女公子这边请。”
侍女打开了一栋房子的屋门,想将荀采了进来,荀采无奈,却又不能像泼妇一样反抗,只能装作很淡然的样子,缓缓走进了屋子。
屋子是个很寻常的屋子,一榻一桌案,一柜两屏风,还有一个供人化妆的镜台,如此模样,荀采只觉得这里是郭奕妻子原来的房间。
“女公子请坐,容女婢为女公子梳洗。”
时间过得很慢,但对于一个女孩化妆而言,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在婢女的侍奉下,荀采梳洗,挽发,打粉,着装,随着一系列动作,荀采的模样逐渐容光焕发了起来。
“女公子,你可长得真好看!”似乎是为了缓解这里压抑的气氛,其中一名侍女故意调笑道,“我家主人平日喜好读书,女公子天资聪颖,更兼如此容貌,一定会被主人器重的!”
好看……是吗?荀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很朦胧,但那圆润粉嫩的脸庞还是很清晰的;荀采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化妆了……似乎从怀上沐儿开始,化妆就特别随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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