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远处的日出,中行寅悲痛万分,他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几名亲兵,“看来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了,我死后,你们几个把我的头送给韩不信,求他放你们一条生路。”
“大人,你完全没有必要去死,留着青山在,总有出头的一天。”
“就算我现在就是逃出去还有什么意义,家业没有了、军队没有了,现在连儿子也没有了,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说完,中行寅就准备拔剑自刎。几名亲兵上前紧紧抓住中行寅的手,不让其自刎。
城外的呐喊声越来越紧,“中行寅老贼,快快开城投降。”
“中行老贼,快快投降。”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邯郸大夫赵籍来到城头,看到了中行寅准备自杀的一幕,赶紧上前紧紧的抓住中行寅的手,“舅老爷,你切如此,虽然舅舅去世,但你还有我们啊!,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中行寅望着一脸真诚的赵籍,手中的佩剑的慢慢的放下了。
“大人快看,城下的晋军撤走了。”就在赵籍、中行寅等人无奈之际,身边的将士指着远处的晋军喊道。
“什么?围城的晋军撤了?”
“对,全撤走了。”
赵籍冲上城头,往下一看,果不其然所有的晋军正有序的向后撤去。
“这是怎么回事?”赵籍不解的问身边的涉宾。
涉宾望着渐渐远去的晋国大军,也是一脸的迷茫,“这也许是韩不信射的一个计谋,他是不是故意做出退去的样子,诱惑我们出城后截杀吧!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赵籍点点头,命令将士们继续加强警戒,以防不测。
直到半个月后,赵籍紧绷的弦才有所放松---原来晋国执政智跞病危了,主帅赵鞅也受伤了,晋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撤退了。
第五十三章 智跞走了
绛都智府。
一个平常不过的午后,晋国执政智跞已经是病入膏肓,此刻他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身边是儿子智申。
智跞用微弱的声音问智申:“你想过没有,在你之后谁可为智氏宗主?”
“父亲大人,此事一直困扰着孩儿,有时候也想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想好。还请父亲大人明示哪个孩子更适合当智氏的宗主?”
智跞有一丝不满,他闭上眼,“说说你对两个孩子的看法?”
“两个孩子都很不错,智宵稳重,智瑶果敢,实难取舍。”
智申对两个孩子评价,甚是中肯,智跞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算是肯定,随后智跞轻声说道:“用智宵智氏很难有大的发展但却能够保全;如用智瑶智氏会取得更大的成功,也许比现在还要强大,但也存在风险。你要慎重考虑啊!”
这么多年了,父亲终于对这两个孩子做出了最后的评判,智申听罢,赶紧说道:“诺---”
虽然父亲做了评判,但还是没有说到底要用哪一个为智氏未来的继承人。
不过,既然父亲不说,智申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好静静的呆在父亲的身边。
过了许久,智跞问道:“赵鞅来了没?”
“还没,下人打探过了说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智跞不再说话,静静的望着窗外,秋天的窗外是一片金黄色的景象,黄的菊花在秋风中怒放,黄色的树叶在秋风中飘落,漂浮着、摇摇晃晃,时而飞起、时而落下,最后落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望着这些金黄的颜色,智跞想到了远处金黄色的黍稷也一定成熟了,金黄金黄的一片,漫山遍野,那该是一幅多么美妙的景象啊!
景色很美很美,可惜自己将再也看不到了。
这时他想到了赵鞅,他怎么还不来,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可是他哪里知道,此时赵鞅正风驰电掣般赶往绛都。
得知智跞病重的消息后,赵鞅清楚的意识到又一场政治风暴即将来临,自己若不及时赶往绛都,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在赶回绛都之前,就命令蒯聩整顿兵马紧随自己身后返回绛都。
战车上在晋国的官道上一路飞驰,卷起的的尘土夹杂着秋天的树叶,高高飞起,扑打在赵鞅和驾车人的脸上,赵鞅不时抬手将身上的树叶拍掉;而黄土高原上的尘土在车轮的碾压下高高扬起,直冲赵鞅的鼻子,呛的只想打喷嚏。
飞快的战车颠簸的很是厉害,剧烈的摇晃下,赵鞅的左肩膀上的伤口又一次崩裂,血顺着衣服渗了出来,他痛苦的咬紧了牙关。
“大人您没事吧,要不停下来,我替你包扎一下。”
“不用了,还是快点走吧,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赶到绛都。”赵鞅没有理会车夫的关心,督促他继续加快速度。
“驾---”车夫猛抽一下马鞭,战车再次闪电般冲向前方。
夕阳西下,晋国都城新绛已经沉浸在一片火红的夕阳之下,就在守城将士们准备关上城门之际,赵鞅的战车风驰电掣般冲进了绛都南门,守城将士和百姓赶紧躲闪开来。
赵鞅回来了,但他没有回到赵府,也没有去王宫汇报,而是直接来到了晋国智府。
绛都智府。
公元前493年秋天的这个晚上,智跞、赵鞅这两打了半辈子交到的对手,又一次坐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却成了二人最后的谈话。
智跞望着满身尘土,带着刀伤的赵鞅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终于露出了一丝丝微笑,“赵大人,可把你等回来了,你不回来我死不瞑目啊!”
“智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讲,晋国还要你执掌。”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是世事的规律,我智跞不是圣人总要过这一关的。不过在临死前能够给赵大人把该讲的话讲完,我就死而无憾了。”
“智大人尽管讲,赵鞅在听。”
面对曾经精神矍铄的智跞,虚弱的躺在这里,赵鞅除了感叹人生之快,世事无常之外,更多还是惋惜。
“赵大人你说句实话,你怨恨老夫不?”智跞突然问了赵鞅这一句话,完全超出了赵鞅的预料。
稍稍吃惊之后,赵鞅实话实说道:“以前怨过,但是今天不怨了,我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智氏,非你我之间的过节。”
听到赵鞅能够这样讲,智跞有些伤感,“赵大人能够这样想,很出我的预料。想我智跞在晋国执政八年,前四年为范吉射、中行寅二卿所掣肘;后四年又为你赵大人所分庭,没有真正掌握过晋国的大政啊。”
“智大人快别这么讲,晋国也只有在您的执掌下才真正出现了少有安定祥和,赵鞅乃是一介武夫,以前多有得罪,还望执政大人莫要见怪。”
“其实老夫知道自己才学平庸,德不配位,能够与赵大人共同执政晋国已是幸事,岂敢独掌大权。老夫之后,赵大人就会有更大的空间施展抱负,老夫在这里先祝赵大人带领晋国走上更加辉煌的道路,不过这一天我是看不到了。今天老夫之所以一直坚持等到赵大人回来,是有几件事情不明,还请赵大人实言相告。”
“执政大人尽管问,赵鞅知无不言。”
“一是老夫想问赵大人,老夫死后赵大人将如何管理国家?还用不用六卿制度?”智跞终于进入到了实质阶段,对于当年赵鞅坚持不用六卿制度,智跞一直耿耿于怀,本想在以后找机会与赵鞅在就此事进行沟通,无奈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始终没有成行。现在若不再问,恐怕此事只有带到棺材里了。
对于赵鞅来讲,此事乃是关系到晋国今后政治体制的事情,没有必要隐瞒,于是赵鞅如实答道:“不用,就用现在的四卿执政。”
智跞听罢,仰头望了一眼屋顶,“看来赵大人是铁了心要毁掉晋国几百年的六卿制度了。”声音里透漏出一丝凄凉和不甘。
“六卿分权导致晋国疲惫不堪,我对此已痛心疾首,早就想废除了。借着这次范吉射、中行寅的叛乱正好废掉六卿,难道今天的四卿执政不好吗?”
智跞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好是好,执行了几百年的六卿制度在我手里终结了,我就怕到了天国,在列位晋国国君面前抬不起头,愧对他们啊!”
过了一会智跞又问道:“老夫再问大人一句,我走之后你将如何处理四卿的关系?会不会像范吉射、中行寅一样清除其他三卿?而后你们赵氏一家独大,最后使晋国成为赵氏的晋国。”
人常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面对自己身后事,智跞不得不把赵鞅问清楚,否则他岂能走的安宁。
如此尖锐的问题,赵鞅当然也是第一次遇到,必定半辈子的马上生活,他还真没有想到有朝一天谁吃掉谁的问题,也没有想到有朝一天赵氏会独霸晋国。于是他如实答道,“这个我没有想过。”
虽然赵鞅没有想过,但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想过,其中作为执政打智跞就一直在担心着这事,于是继续直言问道,“请恕老夫直言,赵大人是没有想过还是想了不说?”
“真没有想过。”赵鞅坚定的答道。
智跞似乎并不相信赵鞅的话,直直的望着赵鞅道:“请赵大人听老夫一言:合则两利,争则两败。我儿智申平庸,他根本不具有赵大人的雄才大略,他年如果真到了水火不容的份上,还请赵大人放过智氏,给智氏留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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