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该死,末将该死,末将有眼无珠,还请王经略恕罪。”王升立刻以头蹈地。
“你非是本官部下,本官不便责罚于你,你且把这封信交给冯侍郎,滚!”话音方落,王翊的从人就将一封书信递给了王升,而王翊则看也不看,径直的向着中军大厅而去。
王升跪在地上,看着手中的书信,面色复杂。他很清楚,这封信上即便没有关于他的事,他也要和冯京第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兰山,这一顿责罚想必是跑不了了。
“大帅,先起来吧。”说着,那狗腿子军官将王升扶了起来。
王升盯着伤病所,满脸阴沉,只见他偏过头对那狗腿子军官说道:“找两个机灵点的,把那个姓陈的打听清楚,若是他要是离开四明山,就带人找个地方把他给本帅作了。”
“遵命。”
………………
大兰山老营中军大厅的二堂里,一个服绯的年轻文官正在核对账目,直到王翊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停了下来。
王翊坐下后,挥退了旁人,对那文官说道:“长叔,你这边如何?”
那文官看了看账册。“到现在为止,全无错漏,这个孙黑脸果然有一套。”
“小户人家出身,自然更会精打细算一些。”
听到这话,那文官突然促狭一笑,说道:“完勋,你这话好没道理,君不见你这耕读传家之人有多会精打细算。”
“有你王长叔在呢,我何必去费那心力。”王翊笑了笑,接着只听他说道:“不过,此人倒也确实对得起他这个诨号,能严于律己,更能管住下属。若是不出错漏,今年秋收后完全可以将他升作库大使,你觉得呢?”
“嗯,只怕是一个库大使配不上他的才具。”那文官点了点头。“你那边呢?”
“那个人叫陈文,我见他似乎暂时不愿再多说什么,就没有多问。只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我们先前制定的计划可能就要做出变更了。”
说完这话,王翊沉吟片刻,说道:“不过他的话是否可信,还要再试探试探。”
第七章 情报
夕阳西下,陈文躺在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
“今天应该是七月初五了吧。”
从床上起来,陈文伸了下懒腰,身上的酸痛不见了,头也不晕了,只是还有些疲乏,或许是昨天运动量太大了吧。
“这位老中医开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嘛。”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陈文觉得他已经可以也必须去见王翊了。
本来,按照他先前制定的计划,自己应该在见到王翊的第一时间就把情报说出去,这样是最为正常的。可是,王升的出现却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不能再等了,这样重要的情报,报信的人不应该第一时间把详情说出来吗?就算身体不适,也不能真的等王翊来见自己。陈文觉得,每过去一天他的话的可信度就会低一分,所以他根本耽误不起。
当然,等清军正式开始围剿的时候,王翊倒是会信了陈文的话了,可是,那时他若是再想离开便是千难万难了。
“日子过得真快,还剩下不到两个月时间。”
看着窗外的暮色,陈文不禁感慨,已经过了十几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的日子,自己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习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已经没电了,自己大概是再也听不到那份熟悉的开机音乐了。
“不过它应该还可以当镇纸用,就像那个充电宝一样。”
陈文推开门走了出去,目光所及,自己身处在一个小院之中,对面屋子的廊下,陆老郎中和那童子正在吃饭。
“真不是时候。”陈文走了过去。
见他走来,陆老郎中站了起来,说道:“小哥起来了?”
“是,身子舒服多了。多谢陆老救命之恩,在下这厢有礼了。”陈文行礼如仪。
陆老郎中立刻将陈文扶了起来。“不可如此,主要还是小哥底子好,老夫也没做什么。”
“陆老,您过谦了。在下想求见王经略。”
“哦,不先吃点吗?”陆老郎中颇为诧异。
陈文摇了摇头,说道:“多谢陆老,只是在下睡到现在,已经耽误一天了,事关重大,还请陆老告诉我在哪可以找到王经略,我自己去。”
“这样的话,那小哥随我来吧。”
陈文先是一愣,随即释然,这里毕竟是军营,不同于自己曾经来往的办公场所。自己还真是不合时宜啊。
“那么,有劳陆老了。”
出了小院,便是校场,而中军大厅所在的院落就位于校场的正北面。
陈文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陆老郎中,很快就到了大院门前。只见陆老郎中上前和守门的军官说了两句话,那军官看了陈文一眼就转身走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小吏打扮的人便随着军官走了出来。那小吏看了看门前的两人,冲着陆老郎中行了个礼。随即,陆老郎中回过礼便转身离开了,而是由这个小吏将陈文引到了门房。
而这一切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
门房里已近乎坐满了人,一眼望去,不是青、绿常服的文官、就是铠甲军服的武夫,无一例外的年轻。不待那小吏指引,陈文便自顾自的找了个座位。
一屋子人看着脚踏草鞋、破衣烂衫还满是泥土和污垢的陈文无不皱眉,他身边那位黄鹂补子的文官见陈文坐了过来,更是立刻起身换了个位置。
“怎么还来个乞丐?”
“别是来告状的吧。”
“胡说什么,万一人家是个投军的义士呢。”
“投军的义士应该去求见黄都督、毛金刚他们,跑这来干嘛?”
真是一群民国少奶奶。
陈文也不理会他们,怡然自得的坐在那里。
很快,门又打开了。
只见那小吏脚不沾地的冲了进来,气还没喘匀便大声说道:“陈先生,王经略有请。”
“有劳。”陈文离开了那把还没坐热乎的椅子,走了出去。
只听身后,那小吏对着一众官员说道:“王经略说了,今日不理事了,各位明天再来吧。”
众人听后一惊,须知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无论是王翊还是王江只要有公事,不管是民事还是军务,也不管是多晚,向来是今日事今日毕,从来没有推到过第二天。
一众官员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陈文,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文随着那小吏向中军大厅走去,只见中军大厅里,一群青、绿服色的文官正在起身离去。
自大厅出来,这群文官便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用着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看着如同乞丐一般的陈文。
“知道的少一些或许是好事,起码不需要现在就得为了两个月后的那场浩劫忧心。”
待走到大厅前,陈文在那小吏焦急的目光下整理了下衣服,又用手拢了拢头发,随后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中军大厅的大堂里,王翊坐在正座上,而一个孔雀补子的年轻文官坐在下手,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王翊看见陈文,先是一愣,随即把那小吏招了过去,低语了几句。那小吏上下打量了下陈文,便走了出去。
而此时,陈文看着坐在下手的文官,细细的思量着。
按道理,见到不相识的人应该等相识之人介绍。可是对他而言,当前最需要的不是知道这个人是谁,而是需要在接下来交谈中的获得主动权。
“要不要赌一把。”
陈文端详着那文官,满脸的精明,一看就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官服很得体,也很干净,只是袖口上有些黑点,是墨迹吧。另外官靴上有些白点,是白灰还是面粉?
陈文想了想,一个长于案牍,时常出入粮库的三品文官……
“希望史书没有骗我。”
“在下陈文,叩见王经略,叩见王副宪。”陈文行礼如仪。
王翊和那文官对视了一下,说道:“免礼。”
“谢王经略,谢王副宪。”
待陈文起身后,王翊问道:“辅仁怎么不再休息几日?”
“陆老妙手回春,在下已经大好了。再者事关重大,也容不得在下偷闲了。”
这是那个坐在一旁的文官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本官就是王江的?”
猜对了。
陈文舒了口气,对王江说道:“大兰山二王,如雷贯耳,怎会不知?再者,副宪的袖口有墨迹,显然经常处理案牍之事,靴子上有几个白点,在下揣测是面粉。如此便不问可知了。”
王江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和靴子,与王翊相视一笑。“好一个见微知著。”
“副宪过誉了。”陈文躬身一礼。
在他的印象里,史书上四明山一带这一年之间出现过的南明三品文官应该有兵部侍郎王翊、李长祥、张煌言和冯京第以及副都御使黄宗羲和王江这么几位。
王翊就在眼前;李长祥和张煌言现在应该在舟山;黄宗羲在那次赴日乞师后就已经不在鲁监国朝中了,而是和钱谦益一起搞起了“地下工作”;那么剩下的选项只有冯京第和王江了。
有道是相由心生,根据史书记载的关于冯京第的故事,应该是一个书生气颇重还有些刚愎的形象,显然不是他。而且若是冯京第在场那个王升也应该在,毕竟他和王升先前有过冲突,可是陈文先前却听说了王升已经在昨天已经下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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