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望手中的折扇霍然撑开,在胸前扇了扇,动作儒雅潇洒之极。不过,这是外人和南宫望这群下属的感觉,在孔晟看来,大冬天的捏着一把折扇,不是装逼是干甚?这逼装得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孔晟还未答话,李萱在后忍不住怒斥插话道:“洪泽水寇泛滥洪泽、盱眙、泗洪三地,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这贼寇头子,竟敢还有脸妄称护卫地方、万家生佛、人人敬仰?我看这洪泽百姓,恨不能将尔等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南宫望冷笑一声:“孰是孰非,山人也懒得跟你计较。但山人标下这189名兄弟,都是洪泽周边穷苦出身,我等或为官所逼、或不甘土豪压迫,聚义洪泽,情同手足,对天盟誓,护我乡土、佑我父母,同生共死!我们杀的是恶贯满盈的官绅,劫的是欺压良民的大户,所得钱粮均共享之,何来罪名昭彰?”
“有贼人假我之名与官勾结为祸乡里,甚至为安贼叛军引道肆虐三县,以山人看,根本就是楚州城的官军败类作祟,与我等何干?!”
南宫望言之凿凿,神色慨然。
孔晟望着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觉得南宫望说的不是假话,这人性情清高骄傲,应该不屑于说假话。而如果是真的话,恐怕问题就严重多了——乱世当头,官军的败类竟然打着洪泽水寇的旗号到处劫掠,大发国难财,这可不是小事。
李萱呸了一声,嗤之以鼻,她根本不信。说起来也难怪她,她是李唐宗室郡主,虢王的女儿,她焉能相信一个水寇头子的话,而去怀疑自己这边的官府和官军?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孔某自问与先生及先生手下的兄弟无冤无仇,既然先生口口声声以正义自居,以护佑地方为己任,那么,为何又啸聚众人围堵劫杀我们这些过往行人?这岂不是言行不一、表里不一?”
南宫望轻笑一声:“你这小厮好生能狡辩。尔等前番在古桑镇上,依仗武力,焚毁我客栈在前,吊杀我兄弟在后,还敢说与我等无冤无仇?”
孔晟等人恍然大悟,原来开设在古桑镇上的黑店,竟然是洪泽水寇的秘密据点,难怪他们半路上遭遇了这批人的围堵,看来,此番是要为六子和老五二人报仇来了。
如此一来,穆长风就知道难以善了,更加增添了几分警惕。他心里盘算着,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发生冲突,他就不管李萱和乌显乌解三人,而是护着孔晟冲出重围一走了之。
孔晟突然笑了:“先生说我擅长狡辩,我却要说先生指鹿为马,猪八戒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了。你们在古桑镇上开设黑店,谋害过往行人客商,罪行累累,而那两名恶贼主动袭击,要置我等于死地,如此种种,我等难道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而且,我等只是将两名恶贼吊在竹楼上,没有杀他们。若是在我们走后,当地乡民能将他们救起,自然能保得性命,可既然乡民都不愿意相救,又怎么能反过来说是死在我们手上?”
南宫望微微一皱眉,扭头望向了身侧一个三十许人的紫衣壮汉。这名壮汉一脸虬髯,面色粗狂,此时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先生,休听这些恶贼胡言乱语,我们只杀恶霸不伤无辜,取的是那些奸商并贪官污吏所得的不义之财。至于这一次,六子和老五看中了那小厮的几匹宝马,就一时昏了头、动了心,想要迷昏他们,取了马献给先生……但过错是小,害了性命事大,他们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们而死,此仇焉能不报?!”
南宫望略一沉吟,却纵声狂笑道:“你说我开黑店害人,完全是污指构陷。山人做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正大光明,也不屑于辩解。而这一次,纵然我手下兄弟一时犯了贪念,要夺你们的良马,却也只是要下迷香而不会伤及尔等性命,然而尔等却心狠手辣将事做绝,竟然将我两名兄弟活活吊杀!”
“可怜我那两名兄弟略有过错却罪不及死,若不将尔等诛杀,如何告慰他们于九泉之下,山人又有何颜面面对手下众位弟兄?!”南宫望神色慷慨,声色俱厉,爆喝一声:“还不下马受死?!”
一百多名青衣壮汉齐齐怒吼一声:“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震动了整个山岗密林,惊起了一群扑腾掠空的飞鸟。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死关头见真情(2)
一群水寇竟然有如此气势!穆长风眸中掠过一丝奇色。
这百多名彪悍的壮汉手持明晃晃的钢刀,踏着轰然的脚步,踩着一定节奏的鼓点,杀气腾腾地逼近过来。这是一种阵型的演变,也是一种气势上的进攻,一望可知,这支队伍受到严格系统的训练,有高人的指点。
孔晟咬了咬牙,也在马上拔出了自己的破虏剑。不管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还是对方故作狡辩,也不管这洪泽水寇是真义军还是真贼寇,反正仇已经结下,他们口口声声要为兄弟报仇,如此情景之下,也只有拼杀到底了。
五人对一百多人,双方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孔晟就是再有自信,也知道接下来的局面非常艰难,九死一生,甚至一个搞不好,他们都要被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疯狂群殴中。
但事已至此,怕也没有用。摇尾乞怜不是孔晟的个性,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因为大多数时候,纵然你摇尾乞怜也未必能保住性命。左右是一个死字,两世为人,孔晟也看得开了。
孔晟探手抚摸着手里的破虏剑,轻叹一声:“穆兄,各位,唯今之计,只有血战杀出一条活路了!”
乌显乌解脸色阴沉,没有吭声。手里的弯刀赫赫,目光警惕地望着逼近过来的青衣人。
穆长风轻微的声音传进孔晟的耳朵:“公子,我保护你冲出重围,让乌显三人断后。”
孔晟慨然笑了笑,摇摇头:“不,穆兄,如果有选择,我不会让大家陷于这般死地。但我等本为一体,要生则一起生,要死则一起死!我孔某人绝不会踩着别人的肩膀苟且偷生!”
“倒是郡主殿下,受我等拖累,让孔晟汗颜扫地。若是能有机会,孔晟愿意拼死护卫郡主杀出去。”
孔晟转头望向了李萱,目光清澈真诚。生死关头,再有任何的心机和手腕,统统都没有必要了。
李萱手持宝剑俏脸上一片凝重,她冷笑一声:“你这小贼,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一身的蛮力,还能护得了本郡主?”
孔晟再次叹了口气,再不多言。他心里有数,若是冲突起来,混战当中,最有希望逃出去的就是穆长风和李萱,因为这两人的轻身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不要说这区区百余人,就是千军万马之中,若是两人铁了心要逃命,也有很大的希望逃出生天。
不过,李萱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掠过一丝柔和,而对于孔晟的恨意,也随之减轻了些许。
所谓患难见真情,到了这个生死关头,孔晟不可能故作矫情,不管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反正是有这个心意的。既然他有这番心意,这说明这小贼还有一丝良心和可取之处。
第一排的青衣水寇已经接近马前十米开外,穆长风与孔晟交换了一个凛然的眼神,孔晟深吸一口气,手里的破虏长剑高高举起,目光平视前方,眸中所投射出的坚定不移和冷酷无情,让他身侧的乌显乌解心头凛然。
像孔晟这样的一个士子少年郎,出身江南繁盛之地,从未经历过战阵,前几天与李萱商队的冲突顶多是一次小小的“洗礼”,可面对几乎是必死之局的现状,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胆怯,这让兄弟俩不得不佩服。
数十名水寇满脸的肃杀,手里的钢刀林立如雨,他们一步步逼近着,阵型却是在暗暗散开,渐成包抄之势。这种可进可退的阵型,足以挡住孔晟五人的集中冲杀。而若是孔晟等人独自为战,分开力量,那么,被逐一擒下或者灭杀的可能性就大增。
血战一触即发,众人的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可就在此刻,从孔晟等人的来路处传来震天的马蹄轰鸣声,烟尘飞扬遮天蔽日,以乌显乌解的经验来判断,来的绝对是超过二十人的马队。
凉棚中的南宫望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他吩咐书童猛敲了一声锣,那些先行逼近过去的青衣人顿时得令潮水般往坡上迅速退却,一支草莽队伍,竟然能做到闻鼓而进、鸣锣收兵,令行禁止、退走有序、动作整齐划一,看得孔晟暗暗点头,心道:不说别的,单是这军容齐整、纪律森严,恐怕就说明这支洪泽水寇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乌合之众,而南宫望绝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奇人。
一介文士,能指挥号令一群彪悍的水寇,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孔晟抬头望去,在南宫望的令旗指挥下,这百余人的青衣人竟然撇开孔晟五人,而是面向来路的方向结成了某种三角形的战阵,而原本站在南宫望身侧的紫衣虬髯大汉,此刻更是手持一柄亮银枪站在了整支队伍的最前端。
此人也不简单。威风凛凛,必是一员大将。
硝烟还未散尽,一支数十人的骑兵队就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支队伍虽然身着便衣民衫,但手里却执着江北军队制式的陌刀,所以,不管是孔晟还是南宫望,心头都为之一震,这明显是官军中战斗力极强的骑兵陌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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