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没等门口的侍卫做出反应,韩朴已经自己滚了进来。一边跪直了身体叩头,一边大声叫嚷。
“起来吧,来人,给他松绑!”王峻从心眼里看不上这种没骨头的软蛋,却苦于一时间手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乎,便摆了摆手,低声吩咐。
“多谢枢密使大人,多谢枢密大人。”韩朴一个轱辘,翻身站起。然后低着头,大声发誓,“末将这条命,以后就是大人的。大人但有吩咐,刀山火海,莫不敢辞!”。
“刀山火海,倒用不到你去!”王峻用眼皮夹了一下此人,冷笑着吩咐,“你既然是一条地头蛇,那这几天城里的治安,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人敢窜出来煽动闹事,你……”
“末将立刻杀了他全家,决不让任何人给您添麻烦!”韩朴猛地将腰一挺,差点把上前替他松绑的卫兵给撞个四脚朝天。
“还有,若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
“末将第一时间向您,向您府上相关人等做汇报。”
“若是有人胆敢窝藏朝廷要犯……”
“末将带人灭了他满门,把要犯给您亲手抓回来!”
到底是做过一任都指挥使的,熟悉官场的通用规则。韩朴根本不需要王峻把话说完,就能给出后者最想听到的答案。不多时,就让后者龙颜大悦,笑了笑,轻轻挥手,“那你就去放手吧!如果做得好,老夫就让你官复原职!”
“谢枢密大人!”韩朴激动得热泪盈眶,跪下去,结结实实给王峻磕了个头,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原本瘦削赢弱的身形,从后面看,居然又带上了几分英气。
看着此人故意挺直的脊背,王峻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嘲讽。要让狗去咬人,肉骨头的味道,还是得让其闻上一闻的。不过,当咬完了人之后,该把狗清炖还是红烧,就另说了。反正,自己的朝堂上,绝对不能出现这种见利忘义的野狗。否则,恐怕将来郭威在九泉之下,也会笑自己眼高手低!
正恨恨地想着,耳畔忽然又传来了太尉王殷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让人的心脏为之抽搐,“枢密,既然消息已经走漏,还留着宫里那个人作甚?!不妨早些送他上路,也好断了文武百官的心思!”
“嗯”王峻嘴里发出一声习惯性的沉吟,随即,迅速摇头,“不行,你我行此下策,乃是一心为国!断然不可让陛下有半点儿闪失!”
这话说出来,当然是掩耳盗铃。非但说服不了王殷,屋子内其他文臣武将,脸上也立刻涌起了几分尴尬。
大伙肯跟着王峻和王殷两个趁着郭威病重的机会封锁宫门,强行拥立李重进为太子,图的不就是各自家族中几代人的荣华富贵么?既然事情都做下了,又何必非装出一幅忠臣模样?况且这年头,手里有兵有粮就是草头王,谁会在乎是你的兵马和粮草是怎么得来的?谁会在乎你曾经追随过几个皇帝,背叛没背叛过原来的主公?!
“陛下早已病入膏肓,非人力所能回天。我等何必再去平白担上一个弑君的恶名?”王峻大伙儿的反应,全都看在了眼里。赶紧不待任何人出言劝谏,就迅速补充,“况且只要陛下还活着,大义便在我等之手,外边的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众人闻听,顿时恍然大悟,一个个相继佩服地点头。唯独太尉王殷,依旧觉得把郭威留在世上,难免会夜长梦多。犹豫了一下,继续大声提醒道:“符老狼和高行周等人,当然会观望一番。可柴荣小儿,听到韩重赟等人送出的消息之后,肯定会立刻点起兵马,直扑汴梁!”
“那又如何”王峻心中,早有了对付柴荣的一整套方略。扭头冲着王殷笑了笑,低声追问。“莫非你还怕了那几个黄口小儿不成?”
“老夫会怕他?!”王殷打了半辈子仗,从来就没服过人。眉头一跳,瞬间就把胸口挺了个笔直,“老夫就怕他不敢来!只要他敢来,老夫一只手就灭了他!”
“说得好。”王峻抬起手,为王殷用力抚掌,“事已至此,老夫也是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没有圣旨,他居然胆敢无缘无故带兵入汴,所图为何?还用老夫去说么?”
“啊!”包括王殷在内,众文武齐齐打了个冷战,刹那间,对王峻佩服得五体投地。
“轰隆隆!”一阵闷雷,从天空滚过,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暴风雨,又要来了。
这年头,狂风暴雨,也忒地多!
第十章 夺帅(四)
狂风暴雨过后,碧空如洗。
博济渠畔的沧州军行营,柴荣、符赢带着十几名侍卫,一路狂奔,直奔镇冀节度使郑子明的帅帐。
当值的将士们看到这行人,纷纷让开道路,躬身施礼。低下头的瞬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难以掩饰的同情。
太子这人没啥架子,平素对弟兄们也极为友善。只是,他的命运,也太多桀了些!
四年前全家都被刘承佑的爪牙杀害;刚当上太子,就被枢密使和太尉两个视作了眼中钉;好不容易熬到苦尽甘来,娶了个贤惠漂亮媳妇,得了个大胖儿子,身边也有了自己的嫡系班底。汴梁那边,却又警讯突起!
沧州军纪律严明,没有根据的话不能乱传。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情,也不能乱猜。但半柱香之前,韩重赟浑身是血冲进大营的模样,却已经隐隐证明了一切。
汴梁,出大事了!大周皇帝,太子的义父郭威,恐怕凶多吉少!
“不会,不会,不会!”感觉到众人目光里的异样,柴荣的心脏,愈发如同被压上了几座大山一般沉重。一边大步流星朝营地中央走,一边在嘴里低声给自己壮胆。
虽然他总是说义父郭威春秋鼎盛,但是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郭威的身子骨,这两年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朝野都平安无事,也许还能依靠药石的调养,多坚持上几年。若是朝中忽然出了大乱,或者地方再遭受一次黄河决口这样的大灾,恐怕立刻就会油尽灯枯!
不光柴荣本人,他身边的亲信随从,也个个心急如焚。韩重赟作为左班殿直副都知,居然单人独骑冒着狂风暴雨突然出现在搏济渠畔,浑身上下还血迹斑驳!汴梁城内出的事情,能小得了么?如果王峻和王殷等人狗急跳墙,忽然……
“殿下,大伙都看着您呢!无论什么时候,你身边都有二叔,三叔和臣妾!”此时此刻,唯一能保持冷静的,只有符赢。发现自家丈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周围的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慌张,果断握住丈夫的一只手掌,柔声提醒。
“看,看什么?,对,孤家,孤家不是一个人。子明在,元朗也恰好在。”柴荣的身体一晃,脚步放慢,眼睛里的红色,迅速开始消退。
帅乃三军之魂,无论什么时候,为帅者都不能乱了方寸。况且,自己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自己身边,有郑子明,有赵匡胤、高怀亮和符赢、符昭序。从三年前开始请缨治理黄河时起,两位结义兄弟和一众知交好友,就已经在暗中替自己积蓄力量。
“凡事不妨多听听三叔的想法。他虽然年纪小,可前一阵子,连我父亲都差点儿着了他的道!”感觉到自家丈夫的手在颤抖,符赢将手指紧了紧,又低声补充。
“嗯!”柴荣与符赢相握的手也紧了紧,努力让双腿走得更稳。
不怨天,不认命。有路就努力往前走,没有路就用脚踩出一条路来。连续三年与天斗,与洪水斗,与地方诸侯和土豪劣绅斗,柴荣曾经亲眼看见,好兄弟郑子明如何能在困境中,创造出一个个奇迹。而这一次灾难虽然来的突然,却未必就无法破局。
王殷再勇,勇不过高行周。王峻再狡诈,狡诈不过自己的岳父符彦卿。连高行周和符彦卿,都输的心服口服。兄弟齐心协力,又何必怕汴梁城内那两个只敢耍弄阴谋诡计,到现在都没勇气公开挑起反旗的老狐狸?
如此想着,他狂跳的心脏,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节奏。一路穿梭,很快就来到郑子明的帅帐之外。还没等进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紧跟着,又听见一个疲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大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陛下被软禁在宫中,王峻、王殷和李重进,挟持了群臣,图谋不轨。子明,我不,不求别的。我,我父亲人老糊涂,这次恐怕又,又要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如果,如果将来有可能,还请,还请你在太子面前,给,他求个情。就说,就说我韩重赟愿意拿身边一切,换,换……”
“韩将军不必担忧,孤相信令尊只是一时糊涂。孤答应了,你先恢复身体要紧!”柴荣猛地吸了一口气,掀开帐帘,快步走入。
“殿下!”郑子明、赵匡胤、潘美和陶大春等人,正围在韩重赟身边替他处理伤口。听到了柴荣的声音,赶紧转过身来行礼。
“这儿没有外人,大伙都不用客气。”越是在人多的场合,柴荣越能沉住气。一改路上时风风火火模样,摆了摆手,大步走向斜躺在一张胡床上的韩重赟,“韩兄的身体如何?不要动,不要动,你刚才的话,孤都听见了。孤保证,令尊只要不顽抗到底,就让你带他回家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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