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辉兄,相信元一兄吉人自有天相,等身体恢复了,陛下一定会委以重任的。”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便到了晚饭的时间,王华索性留下谢迁一起吃饭。
谢迁也没有推脱的意思欣然应允。
相较于王华,谢迁更为儒雅更注重各种礼仪。
故而吃饭时慢条斯理,连夹一块笋尖都要轻抹复挑。反观王华,则是大快朵颐。
这也体现在二人的行事作风上,王华雷厉风行而谢迁总是思量再三再出手。
此时此刻二人都不会想到一个出身寒门的同乡少年汲取了二人的优点,成为了影响今后数十年朝局的关键人物。
不过这是闲话了,暂且不表。
......
......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
望着公署窗外的青葱修竹,谢慎心情颇是爽朗。
此时已是五月末,距离《会典》开始编修已经一个多月,原本闲适的翰林院公署亦变得繁忙起来。
近来到徐府以及翰林院拜会谢慎的清流官员不少,大多是六七品的闲职。
这些来拜会谢修撰的基本都是因为那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谢慎也乐得如此,并不排斥。
他本意是想借这句诗点醒弘治皇帝,却不曾想无意之中给他刷了不少声望。
对于翰林院官员来说什么最重要?不是钱财不是美色亦不是暗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蝇营狗苟,最重要的就是声望!
有了声望便可以享受到简在帝心的特权,即便一时难以出头也迟早会平步青云。
现在的谢慎就像一株青翠修竹,清贵不可言。
以弘治九年状元、翰林院修撰的身份上奏疏替王华辩言;以一首诗赢得几乎整个士林圈子的交口称赞。
谢慎的官场之路十分坦荡。
不少嗅觉灵敏的官员纷纷来到翰林院,希望可以在谢修撰彻底发迹前抱上粗腿,将来也好混得一个“草莽之交”的名号。
就连文渊阁大学士刘健都对谢慎称赞有加,细细一数内阁之中竟有两位阁老对谢迁公开赞赏,此子当真是前途无量。
这日谢慎巡视了一遍公署,见同僚们都在各尽其职的查阅典籍、奋笔疾书摘录要义便满意的背负双手走出了官署往翰林院后园去了。
此时正是五六月之交,翰林院后园的池塘中荷花盛开,谢慎走到池旁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便在谢慎难得偷闲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谢修撰好雅兴啊。”
谢慎不由得皱起眉来,他不用转身都知道说这话的人一定是那位丢掉状元的朱希周朱同学。
“怎么,朱同年也要赏荷花吗?”
谢慎淡淡笑道。
朱希周朗声道:“前些时日谢修撰直言上疏,端是扬了翰林院的声望,朱某佩服。今日便想请教一番诗词。”
怎么?这厮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真的要比试诗词?
谢慎压下惊讶,淡淡道:“请教不敢当,不知朱同年想要拟比什么题目?”
低调也得看是在什么时候,别人都嚣张的骑到脸上了,若再忍气吞声那不叫低调,那叫怂包!
朱希周闻言大喜。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摆了摆手道:“今日荷花盛开,不如便以荷花为题吧?”
谢慎见朱希周张口就点了比拼的题目也是心中一沉。
这朱希周好歹也是历史上弘治九年的状元,肯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时文且不去说,这诗词一项他肯拿出来比拼定然是有干货。
在限定题目的条件下谢慎能够作出的好诗有限,无形之中便让朱希周缩小了差距。
也不排除朱同学知耻而后勇作出绝世诗作的可能。
这其实不难理解,历史上弘治九年的科举算是科举小年,没有出王华、谢迁这样的大佬。
但再怎么小年,那也是遴选天下人才的科举,重要性不言而喻。
谢慎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细节,让自命不凡的朱同学被挤出了三甲,他绝对是接受不了的。
当然殿试的成绩尤其是名次靠前者的成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子的心思。
毕竟主考官是天子,进士的排名自然是由天子说了算的。
不过朱希周不会这么想,他就是认为谢慎的徒有虚名之辈,是这厮窃居了状元之位。
要知道翰林修撰和庶吉士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朱希周要在翰林院实习三年,这三年损失的可不只是工作经验,还有人脉!
人脉是靠交往积累的,交往深度不同人脉累积自然也不同,朱同学眼下便吃了无品级庶吉士的亏。
......
......
第二百六十一章 清贵的谢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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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不提,却说朱希周朱同学趾高气昂的扬了扬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脖子长......
“谢修撰以为如何?”
谢慎哪里会怕他,淡淡笑道:“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aqx.】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谢慎几乎不假思索的吟诵了一首诗出来,直是惊得朱同学目瞪口呆。
曹子建七步成诗已是鬼才,这谢慎一步未迈竟然已经作出诗来,难道真是文曲星下凡?
朱同学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这诗不算应景。”
谢慎听得直皱眉,这不是输不起吗?
你朱希周方才又没有指明必须应景作诗,现在又跳出来找存在感?
谢慎冷笑一声,继而吟道:“日中莲塘里,浴水两鸳鸯。低飞不远去,只在荷花傍。”
这首诗极为应景,翰林院后园池塘中恰巧有一对鸳鸯,谢慎这诗可谓绝了!
如此好诗听在朱希周耳中却是分外刺耳。
如果说短时间作出一首诗还是侥幸,但连作两首就绝对是实力使然了。
但他还不死心,兀自强辩道:“这诗太平淡。”
谢慎早料到朱同学不会死心,遂继续吟诵开来。
“凫飞唱采莲。
白裁肪玉瓣,
红翦彩霞笺。
出浴亭亭媚,
凌波步步妍。
美人怜并蒂,
常绣枕函边。”
轰隆,朱希周脑子嗡的一炸,险些昏倒当场。
这个谢慎莫非真的是妖孽,为何可以不假思索的连作出三首咏荷诗?
自信心被摧毁是最为可怕的,朱希周一直自命不凡,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却不曾想会在最关键的殿试中被谢慎击败。
起初他还认为谢慎是徒有虚名,但今日之后恐怕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难以在谢慎面前抬起头了。
“怎么,朱同年不要作诗一首吗?”
谢慎淡淡笑着,望着近旁的朱希周朗声道。
朱同学早已被气的五脏炸裂,连连摇头道:“妖孽,妖孽耳!”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谢慎冷哼一声,心道装逼的前提是肚子里有货。他还以为这朱同学会作出多好的诗作呢,想不到其竟然会不战而退。
罢了,谢慎只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便索性离开后园去吃午饭了。
......
......
自晌午后一直到一天结束,谢慎都没有再看到朱希周朱同学。
果然打脸就要打狠,打的他一次记住。
谢慎出了翰林院坐上软轿,一路朝徐府而去。
今日他约了王守文、谢丕一起在府中小聚,可不希望晚到。
轿子落下后谢慎却发觉哪里有些不对,怎么徐府西侧外墙贴满了陈情状子?看笔迹各不相同,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徐家又不是县衙、府衙,把状纸贴到外墙上作甚?
还好府门外没有照壁,不然谢慎真会以为走错门了。
谢慎进府找来管家一通询问才知道原来是城中百姓听说谢慎替王华王大人仗义执言,故而决定将家中的冤屈事情写成状子,希望能让谢大人为他们做主。
谢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别说他只是个六品翰林修撰,便是四品堂官也管不了这许多吧。
眼下谢慎竟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是管吧肯定管不过来,若是不管似乎名声会受损......
正自懊恼间,王守文和谢丕一起到了。
他二人似乎也被徐府外墙上贴满的状纸吸引,见到谢慎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此事。
谢慎无奈,便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王守文大笑道:“慎贤弟,你干脆向陛下上书一封,请求调任你做顺天府知府吧。做个京城父母官,好替万民请命。”
谢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虽然顺天府知府品级比翰林修撰高,但若论地位是远远不如的。
翰林修撰是翰林院里一等清贵的官,熬个几年很可能担任詹事府詹事,东宫侍讲这样的显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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