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了满头小辫子的铁蕊,穿着一件大花裙子,如同炮弹一般的冲进了父亲的怀里,于是,父女两就忘记了那边正在努力扭动腰肢的尉迟灼灼,一人拿着一颗葡萄相互喂食嬉戏。
铁心源早就不期望赵婉能跟尉迟灼灼一点矛盾没有的平和相处,能有现在这样宁静安逸的时光,他觉得已经是上苍给了他几分薄面。
被人无视的尉迟灼灼挥手驱走了乐姬,喘着粗气坐在铁心源的脚下怒道:“我跳的不好看?”
铁心源亲了一下闺女的小脸道:“好看啊,心潮澎湃至极。不过,再好看也比不过我闺女的小脸,看了这张笑脸老子可以三天不吃饭。”
尉迟灼灼有些嫉妒的捏捏闺女的小脸道:“这孩子长大之后定是一个祸国殃民的。”
铁心源嗤的一声笑了:“祸害谁的国,谁的民又能遭殃?还不是她哥哥的?就一个妹子,做哥哥的多宠宠也没什么。”
“妾身肚子里要是再有了呢?”
铁心源鄙视的瞅瞅尉迟灼灼的肚皮,据他所知,这女人除过吃瓜不小心落肚的瓜子,再什么都没有。
尉迟灼灼不满的抱着铁心源的腿扭动两下,忽然道:“杨怀玉派人送来了一个非常大的毛料订单。”
铁心源正在跟闺女玩闹的手停顿了一下淡淡的道:“有多大?”
“二十万匹!”
“确实太多了,二十万匹毛料能做三百万套加厚衣衫,皇帝不可能行善免费给百姓,军队又用不了这么些,再说了,制作成衣也需要人手跟时间。”
“杨怀玉还说,他父亲被任命为环州知府,折可行被任命为黄泥关守将,高尊裕被任命为雁门关守将,狄青也被调任保定军节度使驻节霸州,韩琦就任安肃军节度使驻节雄州,老庞籍出任赵州知府,王圭就任定州知府,至于王安石,他奉诏进京了。他还说,已经有旨意下来了,要西军全面东移,听说京中上三军也不安稳。”
铁心源无声的笑了,他那个历来以老实忠厚著称于世的老岳父终于不甘寂寞了。
尉迟灼灼见铁心源没有什么反应,焦急地道:“你怎么是这种态度?傻子都知道大宋准备攻辽了。到处都动了,唯有我们哈密没有动静,您觉得这正常吗?”
“很正常啊,大宋与哈密国乃是盟友关系,皇帝的旨意还落不到我们头上来。想要我们从西面出兵,大宋拿不出足够的诚意可请不动我们。”
尉迟灼灼松口气道:“原来您收到了消息。”
铁心源苦笑道:“皇帝要我对天发誓,此生永不入中原。”
“然后呢?要求有了,总该给点好处吧!”
“好处?好处就是喜儿真正以储君的名义入主东宫!”
尉迟灼灼猛地站起来懊恼的道:“怪不得王后姐姐看我作怪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根子在这里。”
铁心源哈哈笑道:“你在腰上占人家的便宜,却不知人家早就上升了一个档次,看你耍猴呢。”
哈密国的第一场大雪终于来临了,今年的初雪比往年迟来了足足半个月。
狂风扑击着天山城斑驳的城墙,纷乱的雪花被狂风席卷着从城墙根部一直攀援而上,最后越过关隘,继续被大风卷积着去了远方。
天色晦暝,沉重的万斤铁闸正在缓缓地下降,城门前的道路上却有一队骑兵急速而至。
坚守城门的校尉,眼见来人都打着哈密旗帜,而前一道闸口并未阻拦这一行人,就示意搬动绞盘的部下停止放下铁闸。
在守城军卒的监视下,这一行不足三百人的队伍终于进了天山城。
为首的将官丢下一面令牌给校尉,并未做任何停留,直接打马穿城而过,即便是大雪狂风都不能稍微阻拦一下他的马蹄。
只要找到铁路站点,他们就能丢弃战马,乘坐火车连夜赶回哈密城。
校尉翻检了一下令牌,摇头笑道:“原来是冷将军回来了,差点没认出来,只是,他怎么从这边回来了?”
天山城的风雪很大,清香城就只有雪没有大风了,即便是雪花飞舞也只是被微风带动,远比天山城的雪花温柔。
至于大雪到了欧阳修取名的长春谷,就变得更加温柔了,因为有温暖的地气支撑,雪花落进山谷就会化作零星的雨丝。
铁心源最讨厌不专业的人干专业人才能干的事情,尤其是那种屁都不懂却身份高的让人不能拒绝他弄出来的垃圾的人。
这样的天气有一杯热茶,或者热酒裹着貂裘看景自然是一大享受。
如果,裹着貂裘,围着火炉喝一杯黄连汤一般苦涩的茶水,再好的景致也会变得难看。
欧阳修就是铁心源最恨的那种身份高贵却喜欢胡乱制作东西的人。
他仗着自己能够随意进出将作监,跟里面炒制茶叶的师傅学了两天,就自己用刚刚长大最好的天山茶青炒了十几斤,自己不喝,最喜欢拿来待客,铁心源已经被他招待过七八次。
哈密国的国子监就坐落在这座山谷里,如今,山谷里的建筑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余的,要等到明年开春才会继续建设。
即便是只完成了大半,他的规模就已经显现出来了,偌大的山谷里,屋顶如同鱼鳞一般铺设开来,异常的壮观。
欧阳修对铁心源硬生生的把将作当做一门大学问在国子监里传播非常的不满。
等铁心源喝完了难喝的茶水,才把国子监的章程打开给铁心源看。
哈密国子监与大宋国子监唯一的差别就是有将作这门学问,而且,进入国子监的,可不仅仅是官员子弟,平民子弟只要有学业优异者也能进入。
在欧阳修看来,哈密国子监其实就是一个大的高级书院,有那么几分有教无类的意思,这非常的和他的胃口,唯有将作学问如同一只混杂在美味中的苍蝇,让他作呕。
东京传来的消息很多,两人即便是看着国子监章程,也安静不下心来看。
欧阳修烦躁的让书童拿走了国子监章程,咬着牙道:“官家意欲亲征辽国,你为何不上书劝阻?自从太宗三次征战,三次失败之后,我大宋唯有先皇被寇准老贼诓骗去了边地,你知不知道,有官家在,在场的大宋悍将名臣哪一个敢放开手脚作战?”
铁心源无奈的看着欧阳修道:“我是哈密国主。”
欧阳修对铁心源的这句话嗤之以鼻:“没错,你是哈密国主,你儿子却已经是大宋的储君,你死之后,这片地方依旧会成为大宋的土地。老夫不信你有胆量敢跟官家平起平坐。”
铁心源叹口气道:“我是晚辈!让他一点是应该的。”
和稀泥的话立刻就引起了欧阳修的警惕,他仔细的瞅瞅铁心源认真的道:“你觉得官家亲征是好事?”
铁心源也认真的道:“确实是好事!至少大宋在文采风流的同时,也有了一丝丝英武之气。”
欧阳修摇头道:“若非老夫知晓你对大宋没有恶意,就一定会揣测你支持官家亲征是不是有什么险恶用心。”
“你想多了,我儿子现在坐上皇位还不现实,还需要官家多教导几年才能成长起来。
我是真的支持官家亲征,这一场大战,与大宋以前的征战完全不同,至少,在力量上就占优的太多了,尤其是骑兵在配备了火药武器之后,契丹人娴熟的弓马占不到便宜。
我那位岳父大人,一生中最出名的是什么?不就是自知之明吗?我不觉得他会插手军机大事。
对他老人家来说,收复燕云恐怕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个梦想,如果不能亲自去燕州看看,他如何能够甘心?
更何况,在大军中,他的危险性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
“你会不会亲征?”欧阳修问道。
铁心源把身体靠在软塌的靠背上舒坦的出口气道:“我不会去,孟元直,阿大他们去就足够了。我要防备阿丹这个混蛋的突然袭击。”
“你们不是准备结成亲家吗?怎么会这么想,喀喇汗国这些年与哈密河水不犯井水的,只是一门心思的做生意,如何会有战事?”
铁心源冷哼一声道:“我从不吝惜用最恶毒的心思去猜测西边的那些人。”
“你是不想与官家同时出现在一个战场上吧?”
铁心源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子幼母壮乃是皇位继承的大忌,更何况我是父亲,如果让官家看到我依旧年少青春,可能会让他心中生出不快来。”
“你是一个好父亲!”欧阳修感慨的道。
眼看着欧阳修又要给自己的茶杯里添加茶水,铁心源快速的起身抱拳道:“先生,冷平已经到清香城多时了,他远道归来,再不去见他,会冷了将士的心。”
欧阳修急忙站起身道:“佛骨舍利拿到了?”
铁心源点点头道:“拿到了,可惜了我三百三十一名将士血洒高原。”
欧阳修拉着铁心源的袖子匆匆的向外走,边走边道:“让老夫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佛骨舍利,看看他是否真的是那样的神奇。”
冷平跪坐在大殿温暖的木地板上,怀里抱着一个金涵,黝黑的脸膛上神色多变,满是局促之色。
不得已之下火烧了逻些的青稞田,他知道这个举动很难让人原谅,尤其是现在失去糊口粮食的吐蕃人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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