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脸肿的伙计从地上爬起来之后,鼻血都不擦就笑嘻嘻的朝四周打躬作揖,甚至要求刚刚揍他的那个汉子必须要买他的一些布头,否则就告官。
大街上的一幕幕闹剧非常的有意思,铁心源看得都有些流连忘返了,买了一大包桂花糕,往自己的嘴里塞一个,然后再往包子的嘴里塞两个,桂花糕很干,吃的口渴了,两人就来到香饮子店,铁心源要一杯香梨汤,至于包子,则需要一锅红豆汤才能解渴。
包子的肩头很是宽厚,坐上去很是平稳,最让铁心源喜欢的就是包子的头发很干净,非常的干净,浓密的头发里散发着皂角的味道,连头皮都没有一片。
一个孩子坐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没人看那个孩子,全把注意力放在巨人身上了,一些骑在自己父亲脖子上的小孩子羡慕的看着铁心源,恨自己父亲为什么不长那么高,对于铁心源一伸手就能从人家二楼的台子上偷走绢花的行为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包子一点都不在乎铁心源往他头发上插花的举动,对于今天逛街这趟活计他非常的满意,不但自己的嘴从来没有闲过,就连从未喝过的红豆汤都喝了一大锅。
热热的灌肠一点都不好吃,铁心源甚至看到里面有一团淡绿色的可疑物体,包子是不嫌弃的,不论铁心源往他的嘴里塞什么东西他都会很快的吃光,这让铁心源的购买欲望得到了极大地提升。
不知不觉的包子的手上就提着无数用荷叶包裹麻绳系起来的大小包裹,甚至还有一只流着油的坛子鸡……
烤的鹌鹑也不好吃,包子却非常的喜欢,于是铁心源一口气就买了五只,包子一口一个很快就消灭干净了。
借着包子不知疲倦的双腿,铁心源不但走了半个东京城,甚至借助包子魁梧的身材走进赌场,抛掷了好几把骰子,运气好极了,一下子就赢了一百多个铜子,两人赢了钱出来的时候,小小赌场的花胳膊竟然不敢阻拦。
瓦市子里面两个只在胯下勒了一块白布的美艳妇人光着膀子在台子上相互搏斗,很是没意思,其实就是一个把另外一个身上最后一点遮羞布扯掉的过程。
至于另外一个,在铁心源往台子上丢了一把铜子之后,她就自己解开了,还来了一个漂亮的大劈叉,引来群狼此起彼伏的嚎叫。
这一切都是在铁心源捂住包子眼睛之后干的事情,生怕自己今日的无赖举动会坏了包子纯洁的心灵。
眼看着钱就要花完了,铁心源把剩下的两百个铜钱全部装进了包子的口袋,把自己今天胡乱购买的所有东西也都送给了包子,让包子在皇城街口把自己放下来,然后就笑着和包子告别了。
口袋里没有一文钱了,荷包里的那一小块银子也花干净了,看着自己空落落的荷包,铁心源感到满意极了,钱包就像自己的心一样空,这就对了。
皇城街到了冬日的傍晚时分,往往是一个人都看不见的,那些朱门大户家的大门都是紧闭的,小户人家的大门也是紧闭的。
铁心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并且将手里最后的一块香糖果子丢进了皇城的范围之内。
狐狸从门底下的狗洞里钻了出来,站在大门口像狗一样的吐着舌头宠溺的看着铁心源。
这让铁心源的鼻子有些发酸,紧走两步抱着狐狸,把脸埋进狐狸蓬松的银色长毛里面,喃喃的道:“他们怎么能够如此的惩罚一个死人?他们怎么能够如此的惩罚一个死人?”
狐狸不会说话,只是嘤嘤的低声安慰着伤心的铁心源。
“你今天一天跑到哪里去了?”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铁心源把脸从狐狸的毛里面抬起来笑道:“孩儿还从来没有逛过东京城,今日没有课业,孩儿就雇佣了包子请他驮着我逛了一遍城。”
王柔花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就皱着眉头道:“这些娘知道,小花娘去马行街药铺抓药的时候看见包子驮着你逛街啦,娘只是好奇,平日里要你陪着娘逛街,就像是要杀你一般,今天哪来的雅兴自己逛街了?”
说完又看看儿子空空的双手道:“好像什么都没买嘛。”
铁心源干笑道:“孩儿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就走进了瓦市子?今日你要是不给娘说清楚你去瓦市子都看见了什么,这一关恐怕过不去!”
刚刚还满脸笑容的王柔花转瞬间就变脸了,一把揪住铁心源的耳朵就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第八十七章 炮仗一样的生活
明晚就是年关了,长辈们都讲究过完小年就不打孩子了,所以铁心源自然不会挨揍。
不过狐狸却好像不是很喜欢和铁心源待在一起了,带着那群已经可以在地上滚来滚去走路的小狗一起去了母亲的房间。
母亲感受不到铁心源胸中的怒火,狐狸能清晰地感受到。
当它回头把睡篮拖出门的那一刻,铁心源看到了狐狸眼中的鄙视之意——就像看一坨大便。
韩昌黎在《原道》里面说过:
君王,是发布命令的;
臣子,是执行君王的命令并且实施到百姓身上的;
百姓,是生产粮食、丝麻,制作器物,交流商品,来供奉在上统治的人的。
他还说这个世界之所以能够前进并不断地发展都必须归功于圣人,是圣人带领人们赶走了凶猛的野兽,是圣人教会人们种庄稼,是圣人教会人们如何治病,也是圣人教会了人们如何编织衣物御寒,更是圣人制定了人间的伦理纲常,就连我们能吃一口热饭,也是圣人教会的。
想想也是啊,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我们的生活中就永远都脱离不了圣人的影子。
于是,世界是圣人造的,人类是圣人用柳条蘸上泥浆甩出来的,天塌了,是圣人砍了乌龟腿支起来的,天河漏了,是圣人用五色石补上去的,这中间完全没有地球本身什么事情。
后世说地球的高山,海洋,湖泊,平原都是火山和地震造就的,这完全是就是胡说八道。
那些恐怖的天灾哪有一位仁慈善良,勇敢的圣人来的可亲。
铁心源发现自己有成为圣人的潜质,死了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老梁心里都非常的不痛快,如果死的再多些自己岂不是就要发疯了?
带着一脑子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睡了过去,这些问题是他上辈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的问题,这辈子开始想依旧觉得晦涩难懂。
铁心源睡着了,在他一墙之隔的皇宫里,赵祯却没有半点的睡意,枯坐在大庆殿里批阅着枯燥无味的奏章。
王渐抱着拂尘站在火龙柱子边上,这里非常的暖和,也很舒服,不大功夫他的眼皮子就快要粘连在一起了。
指缝间传来一阵灼痛,王渐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轻轻地丢掉夹在指缝里的短香,来到皇帝的桌案旁,帮他将已经有些凉了的清水换上适口的温水,见皇帝的嘴唇有些发干,有往温吞水里添加了一勺蜜糖。
赵祯恰好伸出手,王渐就把调好的蜜糖水放在皇帝的手上。
喝了一口水的赵祯问道:“那座危楼是汝阳郡王家的?”
王渐躬身道:“听闻是的,但是奴婢查了地契,地契上写的却不是汝阳郡王府的任何一位主人的名字。”
“哦?写的是谁的?”
“三槐堂主人三女王钰。”
赵祯沉默了一会道:“宣秘书监主事觐见,宣左副都御使裴元觐见。宣开封府知府包拯觐见。”
王渐答应一声就赶紧走出大庆殿去找人去寻找裴元和包拯,至于秘书监主事,从来都是留在侧殿等候皇帝召唤的。
二更时分,王渐轻声的向皇帝禀报道:“陛下,左副都御使裴元,开封府知府包拯,秘书监主事侯元义在殿外等候。”
赵祯停下手里的朱笔挥挥手,王渐就大声的宣殿外三人觐见。
秘书监主事侯元义进了殿给皇帝见礼之后就坐在大殿边上的一张矮几后面,提起笔准备记录皇帝和大臣的奏对。
赵祯从桌案后面走出来,背着手踱步走了一圈之后问包拯:“朕听闻危楼有强夺民宅之嫌,开封府可知此事?”
包拯拱手道:“确有低价购买百姓宅地之说,臣已经严厉的警告过开封县,危楼所有买卖土地的契约都必须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不得私下交易,否则,老臣将封存卷宗,不予确认。”
赵祯点点头道:“爱卿处事有方朕是信服的,不过,爱卿以为开封县能否做到公平公正?”
包拯皱眉道:“开封县至今还未有卷宗呈上,老臣还不知,如果陛下预备清查此事,老臣这就命开封县呈上卷宗以辨真伪。”
赵祯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把头转向左副都御使裴元:“裴卿以为修建危楼可曾有什么逾制之处?”
裴元躬身道:“启奏陛下,危楼地处西水门,乃是低洼之地,虽然建造了六层之高,但是还不足与地势高处的大庆殿比肩。”
赵祯点头道:“爱卿一向公允,所说自然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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