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苦劝赵婉把铁喜留下来,赵婉总是摇头,能决定这两个孩子去留的只有铁心源,她身为母亲只有养育的权力,安排孩子前途是他们父亲的事情。
当别人以为这不过是赵婉以退为进的一种策略的时候,赵婉的车队迤逦五六里地已经出了东京城。
在她的车驾边上,数百名骑马挟弓的少年人欢笑着相互追逐,在他们的身后,上百辆马车里坐着依旧捧着书卷的读书人,至于拖家带口的工匠更是数不胜数。
“长公主殿下还会回来吧?”
目送赵婉离开的王圭低声问道。
“会回来的,皇宋储君之位足够让任何人疯狂……”韩琦低声道。
“官家暗示长公主可以将皇外孙留在东京,长公主还是带走了哈密王世子。欧阳修苦劝……”
“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伎俩罢了。”
“铁心源拒绝了富彦国夹击西夏的要求,对官家设立的燕云地为皇储条件,哈密国也没有任何动静。”
“哼,哈密国与西夏,契丹,喀喇汗国连番苦战,虽然都取得了胜利,想必这个时候也精疲力竭了。他们不是对官家提出的条件不动心,而是做不到。”
“将门出塞,我们却无能为力,哈密国过于骄横,如此跋扈横行,老夫以为……”
“两害相权取其轻……且看看吧,再有三两年,形势就彻底明朗化了。”
“老夫不担心哈密王世子成为皇储,哪怕将来登基也不是不行,老夫担心铁心源篡权。”
“昔日汉皇不能容忍子幼母壮,我们难道就能容忍比之酷毒百倍的子幼父壮?”
“且看看吧,且看看吧,这种事情前所未有,好在官家身体康健,我们还有时间。”
第八十九章 给你白玉环
赵婉离开了东京,谈论哈密国的人却更多了。
哈密国这个话题无论拿在东窗下密谋,还是放在歌楼舞榭高谈阔论都是很好地话题。
人们最喜欢听的桥段依旧是铁心源孤身一人笑傲西域最后建立国家的事情。
宋人和别的种族一样,都喜欢对英雄人物进行夸大之后再说出去。
因此,大宋朝堂知道的铁心源和百姓们口中的铁心源完全是两个人。
所有人中,最沉默的要算是王安石了。
自从成为大宋的财相之后,他说的就远远比不上做的多,在哈密的时候他看过哈密国的财报,如今,再拿起大宋的财报,王安石胸中的悲愤之气就淤积成了海洋。
经营了上百年的大宋财赋手段竟然不如简单明了的哈密原始手段。
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改变税收方式,仅仅是每个月找钱来给官员发俸禄,就占用了他几乎所有的时间。
他一面羡慕铁心源还有牛腿税可以收,一面又鄙薄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税种。
最让他羡慕的是哈密国有无数由国家来控制的财源,而大宋,除了盐铁茶酒这些严重损害国家经济自由度的官营活动。
王安石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彻底的放开这些官营货物,大宋是不是会收到更多的商税?
毕竟,在哈密国,除了武器不能自由买卖之外,其余货物都可以由商人来掌握。
他们看起来似乎更有活力一些。
可惜,大宋和哈密国还是不一样的,哈密国不论是王族,还是相国府,都控制着大量的商铺,是这些商铺控制着哈密国的生活物资,而这些商铺又是哈密国的主要赋税贡献者,也就是说,在哈密国没有不交税的人……
王安石一想到大宋的现状,要说的话就更少了。
三司使不说话,整个三司使衙门自然也就悄然无声。
赵婉离开东京的时候,王安石也在驿站相送,眼见赵婉的车驾远去,他就觉得哈密国似乎也正在远离大宋。
“介甫为何一言不发?”
文彦博看起来有些苍老,鬓间的白发无论如何都已经掩饰不住了,这对这个素来注重仪表的人来说是痛苦的。
王安石板着脸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怎么,介甫还是以为哈密王世子应该成为大宋皇储?”对于王安石的话,文彦博并不感到奇怪,在这之前,王安石就说过,大宋应该立刻,马上,将哈密王世子定为大宋皇储。
王安石木然道:“皇储还不是帝王,可以立,自然就可以废,先用一个皇储之位死死的拖住哈密国,让他们与大宋紧紧的贴在一起,当我们真正成了一家人的时候,大宋的灾难就变成了哈密国的,大宋的隐忧同样会变成哈密国的。富彦国还提什么两家用兵西夏事,官家也不用提燕云地,以铁心源的心胸,他如何肯让自己的儿子接手一个九州不全的大宋?我在哈密的时候就发现,铁心源对哈密国看的并不是很重,如果在利益足够的情况下,毁掉哈密国成全一个九州齐全的大宋他不是做不出来。”
文彦博哑然一笑道:“终究不过是揣测之词。”
王安石看了文彦博一眼道:“铁心源在哈密与喀喇汗国大战的时候,他的母亲,妻子来到了大宋,文相以为是什么原因?”
“避祸尔。”
“文相所言极是,如果大宋与契丹交战,情形危险之极的时候,官家可会让皇家撤离东京吗?”
文彦博狠狠地看了王安石一眼,对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极为不满,咬着牙道:“不会!”
王安石笑道:“这就说明,铁心源在哈密没有死战之心,他将母亲,妻儿看的比哈密国更重要。我说过,只要给他足够的诱惑,他放弃哈密国不是不可能。只要大宋和哈密国不动武,铁心源凭什么凭一己之力来撼动我大宋的根基?”
话说完了,王安石不等文彦博给出反应,就拱手告辞,他在哈密已经习惯了骑马,跨上那匹从哈密带来的宝马,轻轻一磕马肚子,就一溜烟的回城了。
文彦博攀着一束垂柳再次朝赵婉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松开了已经绽发了一星绿色的垂杨,自言自语的道:“再看看,再看看。”
赵祯手里的筷子没有目的的乱伸,王渐就不断地把装满菜肴的小碟子往赵祯的筷子底下推。
从昨日起,皇帝的心情就非常的不好。
几筷子没有夹起一块春笋,赵祯就烦躁的丢下筷子问道:“公主走到哪里了?”
王渐连忙道:“按时间算,此时还没过河呢。”
赵祯的胸口起伏不定,咬着牙道:“这个不孝女,这个不孝女……”
皇帝发怒的时候,即便是王渐也躲得远远的,低着头不敢应声。
过了好半晌,赵祯喘均匀了气息,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一连吃了两碗饭才停下筷子。
瞅着王渐道:“朕还撑得住,撑得住!不用别人帮忙,朕的江山依旧万世永固!”
王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官家自然万寿无疆!”
赵祯的眼圈渐渐泛红,喝了一口茶马上又恢复了帝王的本色,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白玉环递给王渐道:“拿给公主。”
王渐双手捧过白玉环泣不成声。
自古以来,玉玦作符节之用,君王把臣子放逐到边境,若后来要他回来再辅助自己,就赐他一个“玉环”,盖“环”与“还”同音。
若与他决绝,不准回归,则赐他一个“玉玦”,因“玦”与“诀”(诀别)和“决”(决绝)同音。
如今皇帝赐下白玉环说明他依旧希望自己的女儿去了哈密之后还能回来。
一骑出了皇宫……
赵婉抱着小儿子,拖着铁喜站在黄河岸边回首遥望开封,久久不愿离去。
王柔花陪在她身边,也没有动身的意思,尉迟雷指挥着车队缓缓地沿着浮桥过河,拉赫曼则守卫在侍卫外围,如同钢浇铁铸的雕像一般等候太后和王后过桥。
二月的黄河边依旧寒冷,也充满了愁绪,唯有不懂事的铁喜很想挣开母亲的手,去捡拾那些好看的石头。
冷平坐在马上矗立在黄河对岸,只要太后和王后过了黄河,他将作为先锋,为王后开道。
面对滔滔河水,战马局促不安,不断地用蹄子刨着大地,冷平却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不仅仅是他,随太后王后去哈密的宋人每一个都清楚这种离愁是如何的煎熬人。
就在铁喜极度不耐烦,准备大哭一场的时候,一骑快马从官道上狂奔而来,赵婉满是泪水的双眼顿时就变得明亮起来。
一身黑衣还能在近郊官道纵马狂奔的人,只有宫里的寺人大官。
王渐坐在马上,虽然被战马颠簸的狼狈不堪,脸上的笑意从未消退过。
远远地看见车队才开始过浮桥,心头更是欢喜,尤其是看见一身白裘的公主依旧站在河堤上,心情更加的愉快。
远远地跳下战马,顾不上休息,快步奔上河堤,双手托着白玉环道:“官家赐下白玉环。”
泪如雨下的赵婉取过白玉环,仰头看看天空,看都不看王渐一眼,就下令道:“出发!”
王渐笑吟吟的看着调皮的铁喜,被王柔花捉着不情不愿的随着母亲在侍卫的护送下踏上了浮桥。
高声叫道:“早日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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