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渐手里拿着一个牌子站在门口,不明白那两个调教的不错的宦官为何会东倒西歪,决定找到缘由之后再教训他们。
当他走到铁心源面前准备把牌子给他的时候,牌子咣当一声掉地上了,铁心源吃力的蹲下身子捡起那面刻满字的铜牌紧紧地抱在肚皮上道:“是不是劳驾您再找人把我装篮子里送回家去?”
王渐看看只剩下两只梨子的果盘,果断的摇摇头道:“我让宦官带你出去,最后让城头的侍卫送你回家。”
铁心源叹口气道:“您这是故意为难我啊。”
王渐冷笑道:“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知道!”
铁心源用力的把腰带往上提一下小声道:“有东西顶着肚子我不好走路。”
王渐嘴皮子哆嗦着道:“非要这样做吗?”
铁心源奇怪的瞅着王渐道:“问你要你会给吗?”
王渐不假思索地答道:“不成,给你就是御赐之物了。”
铁心源点点头道:“这就对了,我只想吃这两样东西,没打算把他们供奉在祖宗的灵位牌子前面。”
“那就自己走出内宫!”王渐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话,叫过来一个快要笑死的太监随口吩咐两声,自己扭身就走,他做梦都想不到一个非常有前途的神童会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名誉败坏掉,如果不是看在铁心源脸上,脑袋上实在是没有下手的地方了,他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偷皇宫里面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这在大宋很是流行,每年年终之时陛下大宴群臣的时候,总会丢掉一些珍贵的器皿,或者一些华美的装饰物,即便是陛下招待新科进士的宴会上,丢几件瓷器也是再正常不过得事情了,然后那些偷盗得手的人就会拿着皇家的物件向别人吹嘘自己参加的宴席是多么的丰盛。
陛下每次都一笑了之,有时候为了方便臣子们偷盗,他会多准备一些器皿,很是贴心。
皇帝不在乎,臣子们以为这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情,王渐却对这种事情深恶痛觉绝,一套珍贵的瓷器,就因为被某些人偷走了一两件就变成了废品,这让内宫造办的压力很大。
铁心源的无耻几乎比得上那些经年老吏了,即便偷东西被活捉了,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倒厚颜无耻的要帮助。
铁心源笑眯眯的朝小公主探出脑袋的地方招招手就迈着蹒跚的脚步随宦官向外走,狐狸乖巧的叼着篮子跟在后面,篮子很大,它最后只能拖着篮子向后倒退。
看着铁心源和狐狸狼狈的向外走,小公主带着哭腔对小珠儿道:“他其实可以问我要的。”
水珠儿瞅着远去的铁心源笑着道:“公主啊,源哥儿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才不愿意占女孩子的便宜呢。您当初把财物都给了源哥儿,结果源哥儿送回来的东西,娘娘见了都大呼太值当了,一个劲的夸您会办事,我觉得他之所会拿芭蕉和香瓜,是因为他家没钱了,您想啊,娘娘说了,那副铠甲价值最少千金。他和他母亲靠卖汤饼能赚几个钱……奴婢听说以前宫宴就发生过小孩子偷吃食的事情,说是为了孝敬母亲……”
小公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突然又瞪着小珠儿道:“不许说源哥儿偷东西!一个字都不许提,他是拿!”
小珠儿立刻就把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糯米。
沿着廊道走出了大庆殿,铁心源立刻就知道了皇宫中流言的可怕,进宫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见的大庆殿,这时候却挤满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宫人,只要看到铁心源鸭子一般的走路方式她们就会笑的快要死了。
总之走了一路,就倾倒了无数的佳人。
领路的太监人不错,带着他偷偷的绕过了中枢,对于东西两台,更是避之如虎。
小公主凶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这位爷被中枢或者两台的御史看到,说不得会查究一番。
上一次陛下不过赏赐了一群杂耍的班子头,绢帛都揣怀里了,还是被包拯给揪住了,不但以没有见到赏赐文书的名头没收了绢帛,还狠狠地揍了那群班子头二十大板。
而今天这位小爷是偷……
路过黄门的时候,铁心源朝一扇窗户里面弯了弯腰还拱拱手就跨出高大的门槛直奔花园去了。
正在屋子里喝茶的夏竦手抖了一下,茶水顿时就漾了出来,坐在他对面的给事中张仪朝外看看,指着远去的铁心源问道:“子乔可认得这个孩子?怎么走路会是那副模样?”
夏竦拿手揩掉桌子上的茶水笑道:“春来我不先开口,那个虫儿敢作声!”
“哦?原来是《咏蛙》的神童到了,诗歌做的气势恢宏,就是风仪不佳,可惜了。”张仪拍着桌子连呼可惜。
夏竦哼了一声道:“他的风仪不佳?华路兄恐怕是看错了,就相貌而言,东京孩童中比他好的老夫没见过几个。”
“可他……”
“鸭子步是吧?定是怀中揣有陛下的厚赐之物,行动不便罢了。”
“子乔因何对此子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
夏竦黑着脸道:“老夫去河东之前曾经想要收此子为弟子。却被他给拒绝了。”
“什么?此子着实无理,子乔兄易数无双,算学一道上更是勇猛精进,难道还有比子乔兄还要好的先生不成?”
夏竦苦笑道:“如果是朝中诸公,我还可以登门问罪,问题是他的老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儒生,与此人对峙,会丢了我辈的颜面。”
张仪看着夏竦笑道:“子乔兄被人如此羞辱,却不见半分烟火气,虚怀若谷之心张仪佩服。”
夏竦笑道:“此事另有隐情只是不便于外人道而已,来来来,莫要谈他,尝尝老夫从河东之地带来的酥油茶,冬日饮用,别有风味啊……”
其实只要从御花园穿过去距离铁家其实很近的,但是即便是七龄童也不允许从后宫穿过,所以铁心源只好跟着太监从内宫大门出来再爬上城墙,最后绕道来到自家屋子顶上。
王柔花一直站在院子里等候儿子回来,她的心一直揪着,直到儿子那张烂糟糟的小脸出现在城头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从篮子里跳出来的铁心源把手里的铜牌朝母亲晃晃道:“娘,咱们发了,真的发了!”
王柔花没怎么理会那面铜牌,从儿子的怀里掏出把两颗香瓜,又掏出一大把子芭蕉,皱眉问道:“从宫里拿的?”
铁心源有些尴尬的道:“嘴馋!”
王柔花叹口气道:“其实你要这些东西很容易的……”
铁心源笑道:“我自己弄来的才好吃,别人给的你孩儿还真的没看上。”
第七十五章 简单的理论
王柔花认为儿子偷拿皇家的东西不过是因为嘴馋,当然,王渐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是和铁心源关系很好的小公主也在小珠儿的蛊惑下认为他是因为把钱都贴补给了铠甲,才导致他没有芭蕉这类东西吃。
到底是什么原因,铁心源自己很清楚。
在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皇帝也没有给自己任何的话语权,这让他非常的恼火。
这种怒火就目前来看,根本就没有能发泄的可能,或许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没有发泄的可能。
皇帝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而赵祯时期的大宋更像是一颗中午时分的骄阳,不管他喷射出来的热量是暴虐的,还是温柔的,你都得受着。
这种被掠夺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虽然铠甲是自己送到他手里的,赵祯那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就非常的伤铁心源的心。
客气一下会死啊?
偷人家香蕉和香瓜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铁心源知道这样做不是很好,可是,如果自己当时再不从皇宫里拿点东西,心里面那股子怒火就要从天灵盖上冒出来了。
因此,香蕉和香瓜不过是一种效果不是很显著的安慰剂而已,至少可以安慰一下铁心源的心,皇帝拿走了自己的铠甲,自己拿走了皇帝的香蕉和香瓜……
铁心源恨恨的咬了一口香蕉,却被香蕉里面的黑色籽实把牙齿硌得生疼,他没有把香蕉吐出来,而是把里面的籽实狠狠地给咬碎了,嚼烂了,最后吞下肚子。
“妈的,皇家就没有好东西……”
正在给儿子把香蕉里面的籽实挑出来的王柔花没有听到那句粗鲁的咒骂,还以为儿子是被籽实咯了牙齿。
就笑道:“芭蕉其实不好吃,里面的籽实太多,还硬,如果不把籽实去掉,根本就没法子吃,再说了这东西也不甜,就是样子好看罢了,摆在看盘里面给人看的。”
铁心源的心情更差了,抱着母亲挑好的香蕉怒道:“这些香蕉都是我的,谁都不许吃!”
“好,好都是你的,不过啊,这东西叫芭蕉,不叫香蕉,记住了,以后莫要再丢人了……”
伤了脸,没办法见人,铁心源就只好苦守在家里熬日子,明知道小巧儿现在恐怕忙的手脚都要分不清楚了,自己却只能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心情就更加的烦躁了。
天气太冷,院子里的雪都不化,无聊之下只好把雪扫在一起堆雪人玩,一支胡萝卜当鼻子,两颗黑色的宝石当眼睛,再戴上一个破麻布做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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