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耻一道上,有老夫当年的几分风采,”破衣汉子猛地拍一下石桌道:“既然如此,如果你真的能够用智谋除掉牛二,老夫就认下你这个学生。反正老夫被贬官夺职已成定论,有的是空闲时间好好的教导一下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妖孽。”
铁心源神色一变,拱手道:“先生此言差矣,害人性命的事情岂能是小子干的事情,小子只是一心向学,先生不教便罢,如何怂恿小子去谋害别人?”
汉子风卷残云的将石桌上的肉菜米饭全部吃完,拍拍肚子笑道:“牛二不死,你休想入我门下。”
铁心源愤愤不平的道:“先生这是在强人所难。”
汉子重新躺在锦塌上,摊开四肢晒太阳,慢悠悠的道:“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快些去做,老夫的赦免旨意下来也就是这几天,但愿不是被远窜边远军州。”
铁心源大怒,快速的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碟,带着狐狸怒气冲冲的准备离开荒园。
破衣汉子的声音从后面幽幽的传来:“小子,事到临头需放胆,我大宋仁义者多,阴毒者少,众正盈朝之时并非我大宋之福,君子之国永远不是豺狼虎豹的对手。环顾大宋四周,豺狼虎豹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在窥视中原,大宋江山看似稳如泰山,实质危如累卵。你年纪幼小,胸中却已经自成格局,老夫就想看看你这只狐狸到底能够能够带给世人一个怎样的惊喜。”
出了门,铁心源脸上就重新浮现了笑意,狐狸撅着尾巴在前面开路,他拎着篮子在后面晃晃悠悠的随着狐狸走向七哥汤饼店。
有些事情能做,却不适宜挂在嘴上。
西水门附近的人早就熟悉了面前的这一幕,见铁心源远远地走过来,无不大声的打着招呼,于是,得意的狐狸就会随着主人家的声音去人家的摊子上到处乱嗅,遇到合胃口的吃食,就会赖着不走,直到主人家满足了他的胃口才会继续走路。
很多的外邦人和外地人猛地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耀武扬威的走在大街上无不啧啧称赞。
一些对绵软,洁白,蓬松毫无自制力的妇人会不由自主的围拢过来,摸摸狐狸蓬松的尾巴才肯离开。
铁心源远远的瞅见母亲趴在柜台上用手支着下巴不断地打盹,也不说话就进了店铺,从食盒里取出另外一瓶子西瓜汁小心的放在母亲的面前,让狐狸趴在阴凉处当招牌,自己去过抹布勤快的收拾起桌椅来。
手下不停,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
第二十章 原来是束修啊
庞太师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被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引用之后就变了味道。
他之所以抛弃了豪奢的生活跑去赵普的废宅子里寄居受罪,目的就是要告诉皇帝和所有的朝臣,自己对大宋只有忠心一片,他直到现在都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政见,哪怕是面对铁心源这样一个孩子。
虽然好水川战败,大宋损失惨重,但是,这是国家的失败,并非是某一个人的失败,自己将和赵普一样忠心为国,不管皇家给出怎样的惩罚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想到这里铁心源笑了一下,大人物就是麻烦啊,自己只是想找一个通达世事的老师,没打算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大宋,即便是赵祯对自己母子有恩,也不可能。
欠别人的还就是了,卖身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仔细的擦完桌子,铁心源就习惯性的瞅着那个靠在墙边摇晃着一身肥肉的黑大汉,长叹了一口气……
以前读《水浒传》的时候,在杨志卖刀一章里面见识过泼皮牛二的风采,还以为只是小说家言而已,谁知道,自己撞鬼了一般的在东京市上真的见到了这样的一个家伙……
对于这种泼皮,前世的时候铁心源见过很多,如果把牛二身上的狻猊纹身换成龙,或者虎,把他光头上的那一撮毛换成染得花花绿绿的毛发,再把他腰间的解腕尖刀换成西瓜刀,至少铁心源是看不出其中的差别来。
西水门一带讨生活的都是苦力和小贩,但凡是有点资财的人都不会选择把家安置在这里。
每天半夜时分,猪羊鸡鸭鹅这些被宰杀好的牲畜家禽就会从西水门进入东京城,通过西水门的码头被运送到四面八方。
因为这里面有无数的利益纠葛,也就产生了数之不尽的大大小小的帮派,七哥汤饼店正好处在狻猊帮的控制范围里面。
母亲因为要使用打量猪肉的关系,一直想把店铺挂在屠夫帮的照看范围之内,这样因为有了生意往来,屠夫帮就不会对七哥汤饼店加收很重的行会费用。
在一次进货的时候,母亲和屠夫帮的管事说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屠夫帮的人就去找狻猊帮的人说话。
说话的结果就是屠夫帮的一个帮众被狻猊帮的牛二砍掉了一只手,也连累七哥汤饼店一个月要交一贯钱的行会费用,具体执行的人就是牛二。
屠夫帮打不过狻猊帮,母亲的店铺就没有法子挂在屠夫行会里,为了那个受伤的屠夫帮的人,母亲息事宁人的多出了俩贯钱,赔给屠夫帮,为这件事母亲生气的好几夜都没有睡好。
牛二管理着半条街,应该很有钱才是,但是这个家伙长年累月的只穿一件长衫子,脚上的鞋子都能看见脚拇指,一靠近人浑身的酸臭气就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母亲去接待,眼看这家伙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铁心源笑着迎了上去,指着甜水井边上的大树道:“去那里说,那里凉快一些。”
牛二也不反驳,瞅瞅店里三两位纳凉的食客,转身就去了甜水井。
“你家的行费该交了。”牛二坐在树下摊开双腿毫不在意的对铁心源道。
铁心源笑道:“行费该交,只是我想问一下,我家不是十五天前才交过吗?要交也是等到下个月再说啊。”
牛二嘿嘿笑道:“爷的手气不好,没钱了,全西水门的店铺就你家生意好,爷爷不问你要问谁去要?”
铁心源皱眉道:“这会坏了狻猊帮的规矩,您这样做如果被贵堂主知道了,恐怕不好。”
牛二嘶声笑了一下道:“是你母亲先坏的规矩,既然店铺在我狻猊帮的地盘里,为何要去找屠夫帮?那些猪肉佬能给你母亲撑腰?小子,老老实实的把钱拿出来,要不是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份上,爷爷早就把你家的店铺夷为平地了。”
铁心源想了一下道:“可以给你,我只想问问你收的这种规费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如果我们家以后每个月都需要给你们上缴俩贯钱,这家店铺我和母亲也不用开了,反正赚的钱都给你们了。”
牛二瞪大了眼珠子沉声道:“你们敢离开西水门?小心老子抄了你们的家。”
铁心源笑道:“除了皇帝,没人能抄我们家,你在西水门混,难道连这个典故都不知道?我担心你还没进我家门,就会被强弩给分尸了。”
牛二愣了一下皱眉道:“你家就是那户住在皇城脚下的人家?”
铁心源点点头。
牛二瞅瞅七哥汤饼店,缓和了一下语气道:“皇家成不了你家的靠山,做买卖进行会这是规矩,皇贵妃家的店铺同样要交规费,三个月,你家的规费只加重收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一如常例。”
和铁心源说话,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年龄,至少牛二从来都是把他当做大人来看待的,从小就在这条街上泡大的孩子多少都有几分担当的,相比起来,铁心源不过比那些顶着篮子在街面上叫卖的孩子更小一点而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油光水滑的人精孩子在西水门不稀奇。
铁心源起身离开,走了半截又转回来俯身瞅着躺在地上睡觉的牛二道:“多出来的一贯钱,恐怕是你自己要的吧?”
牛二睁开一只眼睛道:“爷爷早就把话说的清楚明白,是老子赌输了没钱了,难道说你还敢去告诉堂主去不成?”
铁心源蹲下来平视着牛二道:“你是一个讲规矩的人,西水门的商家都清楚,为什么你不是狻猊帮的堂主?”
牛二笑道:“小子,你前几日说的那些话爷爷都听进去了,后来仔细思量之后发现,老子要是现在另立旗号,死的恐怕会很快。”
“狻猊帮里好像你的武功是最好的,是不是?”
牛二咧嘴一笑道:“爷爷是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好汉子,帮里那些土鸡瓦狗算得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堂主?不是说你们只认拳头吗?”
牛二像赶苍蝇一般的挥手驱赶铁心源道:“他们人多!”
铁心源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就甩着抹布回到了店铺,无论如何,明天必须给牛二一贯钱……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片阴云,不大功夫天上就开始下雨了,很快就驱赶走了暑热,趴在柜台上睡觉的王柔花抬起头,见儿子在店里忙里忙外的,就重新把脑袋支在下巴上准备再睡一会。
店铺交给儿子很放心,这孩子从来都没有算错过账目,莫说零散的一点小账,年尾的店铺大帐这孩子也从来没有算错过。
店铺里挤满了避雨的人,牛二也挤进来了,也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牛二,你要当狻猊帮的堂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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