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看见辛弃疾的神色慢慢缓和起来,只是听到【辛老英雄】那里,微微皱了皱眉。札木合知道他厌烦这个【老】,但话已出口,却不好收回,只好看辛弃疾如何作答。
果不其然,辛弃疾听到丘处机几个字之后,面色已是大好,然后放下要去拔剑的右手,深深叹息道:”那丘处机我当时也见过,我与他师傅一同反金时,他还是个年轻的道童,帮他师傅提着宝剑,或者助义军购买粮草。只是后来义军大败,丘处机与那六个师兄弟却一同向大金写了降书,深深为我不喜。虽然他利用全真教的道观,也保护了许多义军将士,但终不敢树起义旗反抗金人,却是不与我等同类。“
隔了一阵,辛弃疾又直指胸前,说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壮士暮年,壮心不已。虽然我今年已过天命之年,但悲不见王师渡江,北定中原。可惜我这一把老骨头,已经很难看到这一天了。“
说到这里黯然神伤,也不顾札木合他们是金人还是汉人,或者是草原游牧人。义气纷发之下,从后背拔出宝剑,一面舞,一面在口中大喊:
“靖康之耻,永不能忘,灭国之辱,存我心间,愿挥此剑,直捣中都,一剑倾城,两剑倾国,三剑倾了这大金天下,让这全天下的汉人,重新拥有这一片蓝天。”
只见辛弃疾剑随心动,扫荡四方,隐隐然有一股黄金高手的气势和威压,扎木合和呼延江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暗称奇。
第119章 万般游说
待到辛弃疾舞剑已毕。札木合再次向前,口中称道:“先生大才,果然不同凡响,无论文才,或是剑术,都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想请先生浮一大白如何。”
浮一大白就是喝酒,想那辛弃疾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手中一柄长剑难遇对手,兵韬武略,文才豪气,俱是上上之选,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哪有不好酒的,对酒当歌,本来就是好男儿心中快事,当然立即应承。
当下几人就拣了一条好石桌,札木合与辛弃疾对坐两方,呼延江从包中拿出太原城中购买的上好西凤酒,再取了几只瓷杯,给二人倒满。
那北方的酒杯都是二两装的大杯,酒过三巡,札木合见辛弃疾隐隐有了醉意,就借机进言。
札木合又取了一杯酒,一口气干了这酒,先干为敬,然后深表敬意地说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辛大人年届五十,还能有这么良好的精气神,真是令我等感觉汗颜,惭愧惭愧。”
辛弃疾见他这么谦虚,心道孺子可教也,饮了一大杯酒,说道:“我自少年立志以来,一直以光复我汉家山河为己任,金虏未破,每日枕戈待发,练武不敢稍有松驰,一旦国家有所召唤,必然一马当先,为国家收复河北山东之地,恢复中华。”
立在后面的呼延江本是金人,见他如此称呼金人为【金虏】,心中气结,但此时札木合坐在椅上,尚未发话,他也不好发作。
札木合正色道:“驱除金人,恢复中华,自是辛大人一生报复,我每听丘道长讲述至此,时时感到激愤于心,今见大人风采,果然峥嵘气象,气吞山河之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辛弃疾见札木合夸奖自己,神色不免有所得色,文人的牢骚劲儿又上来了,他扪胸自问道:“可怜我圣上一世英明,竟然被臣下欺瞒至此,以为那金人势大无敌,恐战严重,至今未敢下一诏书发兵攻金,我抱负难以实现,不由得空自叹息。”
札木合想了想,又说:“我自草原而来,既不是汉族,也不是金国人,我们草原征战纷纷,有的部落失败了,民众被并入新的部落。最近我也占领了一个部落,将他们的部民并入我部,并没有抢夺他们的财富,而是将我原有的大草原牧场让出来,让新的部众们可以牧马,收入也得到了提升。辛大人,你觉得原来的部落众,是否应该群起反抗,推翻我的位置,重新回到他们的小部落中呢。”
这话一出,辛弃疾暗暗警觉,他手按长剑,厉声喝到:“你们是不是金狗派来游说我的。”作势要拔剑相斗,但是看到札木合和呼延江不似要和他对敌的样子,又只好住了手。
他毕竟也是个文人,认真地思索了一阵这个问题,然后回答:“我中华自黄帝以来,先前不过居于黄河边上一小块区域,然后征伐四方,以德服人,吸收四夷文化,最后形成中华。在统一的过程中,一定也会有不少部落,小国被吞并臣服,最终合并到中华文化之中。似你那个问题,如果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只要是真心为双方着想,以己度人,最终一视同仁,这个就是中原的王道,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但是那大金国自从侵宋以来,从未将我大宋子民当作自己一家看待,初时羞辱我徽钦二帝,假以颜色,后来又将我汉民视为二等,从未有过王道天下的觉悟,所以河北山东诸地,义军纷起,金兵依仗自己的骑兵强大,只是守住大的城郭和平原而已,若是得到宋帝协助,未曾不能收复中原,还于旧都。”
札木合摇摇头,说:“你错了,我中华分分合合几千年,南北对恃,史之常情,试以你心揣测,如果北方汉民真的能够成功驱除金人,其中的各路首领,头目,愿意甘心把自己占有的土地还给南宋吗?最怕的是尾大不掉,各各成为有实力的地方军阀,互相争斗,生灵涂炭,令河北山东之地更为悲惨。”
辛弃疾怔住了,他一向自恃文武双全,谋略高明,心中想的都是那恢复旧都,迎回宋帝的大业,却没有想过就算北方能够胜利打败金兵,那些心怀各异的义军领袖们,是否都甘心交出权力,此后乱战纷纭,他不但不会成为民族功臣,还有可能因此造成更多的民众死伤。
此时辛弃疾心中一团乱麻,他不断地问自己:“我坚持的正义是错的吗?如果不错,为什么宋帝对此没有热度,北方的义军首领们也只管迎合自己的利益,对此不宵一顾。既然我是错的,那么真理是什么呢?”此时他冥思苦想,额侧的白发显得更加惨白,心如死灰,竟然突然衰老了几岁。
札木合见势不妙,心知不能让这个死心眼的再苦思下去,于是出言点破到:“在我心中,国无大小,民无族群,无论是金人,宋人,还是我们草原人,都是在同一块天空下,应该享有同样的权利。我在草原上崛起,在朔方建立自己的城域,还有未来去夺取大金,或者大宋的土地,为的不是我自己的私利,而是在这片大地上结束战争,让人们平等,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无论是原来的宋人,金人,或者草原人,都可以在天下选取适合自己的位置或者城市来开始自我的梦想之旅。国家不会约束或者保护某一个特定族群的特权,而只会用公有机构来保证每一个民众的无上权利。君为轻,民为重,我将尽我毕生之力,把平等,民主,自由的信念洒播天下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一番话,关于各民族团结,平等,有尊严的理论深深地震惊了辛弃疾,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语言,原来民贵君轻,原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理想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若是放在三十年前,辛弃疾一定会大声疾呼这个年轻人的言行犯了欺君之罪,大逆不道,可是这几十年来,他走过的路,认识过的人,除了宋人,金人,还有契丹人,西夏人,以及这个新认识的草原人,他们中也有很多英雄豪杰令辛弃疾心折。原来我们是在同一片蓝天下,我们争斗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抛弃族群仇见,和平共处地生活在一起。
我
辛弃疾
今天顿悟了!!!
第120章 畅论梦想
札木合见辛弃疾已经心动,此时正好趁热打铁,于是他继续说道:
“我虽然远在大漠,但是也听说过你的事迹。我记得当年你举义旗时,有几个兄弟不愿跟你一起举兵,后来被你杀了,那几个兄弟都还有自己的家人,田产,他们死了之后,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家人会怎么样?”
辛弃疾一阵黯然,他当时年少气盛,以为自己就是正义的,凡是不跟自己干的就是不忠君,不爱国,这样的人,留之何用,但却没有想到那些被杀死之人的家属如何生活。这件事一直困扰他多年,越是年长,越是觉得追侮莫及,此时被札木合提出,让他尤其尴尬。
站在旁边的呼延江也不知道札木合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一脸茫然。
札木合又接下去说到:“这个世界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民族,不同的族群,有着不同的理想。长江以北的汉人中,很多受尽苦难和折磨,在大金的暴行中摇摇欲坠,长期受苦。但也有的人生活过得还不错,满足于自己家庭的温馨中,并不想因为这些不可知的风险,来破坏自己的生活富足。你选择了起义,你的目标是给所有的汉人带来自由,但是也不能强行把别人从甘愿承受的生活中带出,破坏别人的自由。”
自由,辛弃疾想起这确实是自己的初衷,起义三十年来,虽然大宋的铁骑并没有重新站在长江以北,但就他个人而言,加官进爵,田产千倾,确实某些方面已经得到了满足。但是,那些跟着自己的兄弟们呢。他睁大双眼,听着札木合继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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