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的相见,她第一次没有那样尖锐的抵制他,或许是因为自己交还了那枚象征着婚约的玉佩,她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聊天,她因往事而泛起的的笑容明艳得叫满天繁星黯然失色,沈云朝站在她身旁,默然不语。
沈云朝神思恍惚地走到了严晚照躺着的那间房间,还未进门就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恍惚间沈云朝似乎看到了严晚照立在桌前提笔作画,严浩候在她身边,一边磨墨一边探着头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严晚照在府里的琐事,严浩在沿途中的所见所闻,漫无边际。已是秋去冬来,院中的老树上不断飘落翩翩黄蝶,映衬着房里的幽幽墨香。
沈云朝倚在窗前,看到书案上多了盆水仙,记得是
严晚照陪着严浩上街买回来的,连茎叶都还没长开,白白的,蒜头似的模样。
她握笔的时候总是捏着笔杆的高处,手腕轻挥,一副闲适姿态。于是笔锋过处也比旁人多了分挥洒自如,笔下气象万千。目下她画的是一枝老梅,虬枝盘旋,花朵错落有致。有心数一数,刚好八十一朵,乃是一副九九消寒图。眼下冬日将至,正当时令。
一恍然,沈云朝眼前的画面骤的全部消失,冷清的房间里,严浩守在严晚照的床前,
听到沈云朝的脚步声,偏头看了过来。
“沈庄主来了,有什么事吗?”
沈云朝没有进门的打算,隔着窗户跟他客套:“没什么,散步路过这里罢了,你姐姐情况如何了?”
严浩黯然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还是那样,只是感觉最近她的体温越来越低了。”
“朱颜,顾名思义,中毒的人会永远保持着
中毒的一瞬间的容貌,就像是被冰封住的美人一般,永远不用担心朱颜老去。”
沈云朝的脑海中猛然想起巫璃刚刚和自己说的话。
“彼岸,朱颜,只能活一个。”
只能活一个吗………………
沈云朝笑了笑,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问过宁远了,他说郡主的毒是可以解的,相信过不了多久,郡主就可以醒来了。”
“真的!?”
严浩喜出望外,撂下为严晚照擦脸的毛巾便准备去找宁远。
“你还是好好的在这里照顾军吧。我会尽快安排宁远来解毒的。”
“好!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不客气。”
沈云朝转身离开,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还在三清山上时,有一个人来求救命的药。
“非是老朽不肯相救,只是天理循环终有定,万万违逆不得。”
“山主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他长叹一声,沈云朝看到他眼底闪烁不定的眸光:“万物有价,何况人命?”
“人命作何价?”
“一命抵一命。”
第二十六章 一碗芝麻糊
谢易陪着睿王周鼎勋在齐武王府,寒冷的冬夜里,屋外飘着雪花,睿王周鼎勋就着暖炉小口小口地喝着热酒,心平气和,语气中甚至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其实,你的人缘并不好。你成天在大理寺里待着,旬达那个老家伙的做派,你是学了个十成十,百官里一提起你,没有不咬牙切齿的。绕着朱雀大街的官宅走一圈,能听到不下二十次谢易不得好死。没事儿的时候跑去听听,也挺好的。呵呵……”
谢易低下头喝酒,道:“问心无愧就好。”
“从前旬达也这么说。”睿王周鼎勋的嘴角翘了一翘,垂头把玩起手里的空酒盅,“你要是不这么说,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我了。”
屋中蓦然静了下来,谢易看到他抚摸着酒盅的手指停顿在了杯口。
“叩叩”几声轻响从门外传来。
“有客人到了。”周鼎勋抬起脸,伸手把酒盅放回到桌上,收回手指时,却不小心又把酒盅带到,眼看它已经滚到了桌面,忙又手忙脚乱地去抓,“啪——”地一声,小小的酒盅终究还是落到地上摔成了一地瓷片。
与此同时,谢易走到房门那里,拉开了房门,灌进团团细雪狂风。院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佝偻老者,却是穿着一身深色的管家打扮:“听说,睿王殿下找我。”
………………………………………………
谢易只仔细研究着他的笑脸,眸光沉沉如深渊之水:“故人?”
“若朝堂上的惊鸿一瞥也是相识的话,算是故人。”睿王周鼎勋任由他的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自己堂堂一个亲王同西北王府里的一个管家相熟,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周鼎勋却是分外坦诚,
“齐武王严晟,大小传说逸事不计其数,你要是闲得慌,找个街边的茶馆,评书先生能给你说上大半天。但是,这个管家,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酒壶里的酒终于喝完了,小暖炉里红彤彤的火焰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旺盛,周鼎勋自椅上站起,留下一桌残羹冷炙。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老管家,如果没有他,我早就客死异乡了,哪里还有今天的亲王之位。”只听周鼎勋慢慢说道,“世人只看到英雄的事迹,却看不到事迹背后那些肮脏的Y暗。”
他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壶酒,酒壶里倾倒出满满两杯佳酿,一杯置于方才管家的空座上,一杯却被他擎在手中。借着朦胧的烛灯来看,小酒盅薄胎白瓷,通透澄净,甚至能透过杯壁看到里头的清Y层层漾开的涟漪。
一杯酒下喉。周鼎勋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谢易,过来,生火。”
抓过一把核桃,剥壳、剔R,再细细研碎,掺进大半碗黑芝麻里,拌上几勺白绵糖,加进了薏米、淮山等等五谷杂粮,放在炉上慢慢熬煮,不多时就闻得香甜扑鼻,齿颊生津。
周鼎勋一边守着炉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些陈年往事。
曾经西楚有过一个馋臣,坏事做绝,陷害忠良,搅得整个西楚都不得安宁,后来,有一个质子被送到了西楚,这个馋臣却始终暗暗地护着这个质子,在数九寒冬的时候,总是会煮上一碗香甜的芝麻糊,陪着这个质子过完除夕。旁人或许无法想象,小小的一碗芝麻糊,却拯救了那个质子的一生。不管他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那个质子在吃下那一碗芝麻糊时,便在心里对着苍天起誓,此生,此恩,对这个人永不言不。
“多年前也是这个味道。”周鼎勋盛了一碗刚煮开的芝麻糊端到齐武王府的老胡管家跟前,老管家满脸皱纹菊花般舒展开,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几许慈祥,“睿王殿下是个有心人,我的手艺叫你学了个十成十。”
“那是您老教得好。”周鼎勋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却不急着尝,用勺子绕着碗底一圈一圈地画着,
“您的芝麻糊里多了一味真诚的关怀之心,我不过依样画葫芦,还差得远着呢。这是照着白睛吊额虎画只偷懒瞌睡猫,能让您老舒舒气,顺顺心也就满足了。”
“你会说话了许多。”
“还是您教得好。”老管家听罢,连连摇头,笑得眯起了眼。
“我当初若能有您三分的好口才,处事再像您这般周到些,不知能省下多少罪。”
周鼎勋为老管家将暖炉拉得更近一些,又体贴地把烧热的手炉放进他怀中:“我哪里能同你相比?你是天家的孩子。大丈夫喜怒不动,性如璞玉,坚若磐石,方是本色。我不过是个谗臣,空长了根舌头搬弄是非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周鼎勋尝过一勺芝麻糊,淡淡说道,“起初我也这么看你……”
“你若不这么看我才怪呢。”老管家笑着截断他的话头,在老人淡然如水的目光里,周定行不自觉地垂下了眼。
“后来真的到了西楚,我才发觉,从前是错看了你。J诈宵小之徒我见得多了,就没看过您这样的。说是为名,不过得个恶名;说是为利,胡大人是出了名的一无所好,从没听人说起过你喜欢什么,倒是旁人的嗜好,被你打听得一清二楚。”
老管家将碗里的芝麻糊舀起又倒下,笑着说道:“我好权势呀。”
“呵呵呵呵……”周鼎勋却哈哈笑开,震得窗外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不是我说,您就是一个七品的官儿,有什么权势!”
怪道当年他能以一介质子之身在西楚苦苦的挨上了十几年,最后完好无损的回京除了一身过人的胆识更是因为这一双体察入微的眼睛,一点一滴的掩饰都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胡大人,你到底是图什么呢?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
老管家低头看着勺中浓黑黏稠的糊状物缓缓地落进碗里,熬得太浓,荡不开半点涟漪:“不为名,不为利,不为权势,除开这些,我还能为什么呢?”
周鼎勋了然地不再开口。窗外的雪还是不停不歇地下着,把天地间的万物都埋进了那片单调的白色里,完全没有半点会停下的样子,反而越发下得大,越发弥漫开沉沉的死气。
“若是哪天不图那个了,就到睿王府来吧。做错了总要受点惩戒,这是逃不过的。不过有我堂堂睿王出面相保,想必也不至于把你为难得太过。”手中的碗里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周鼎勋转过脸来,隔着迷迷蒙蒙的烟雾,一张已经不再稚嫩的脸微微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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