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定乐一直听着,又道:“老五是个好的。虽这外边话不好听,但他实为皇室做了不少。”
周定乐抬眸,“皇叔有话直说便是。“”
韩王愁苦道:“你瞧他如今和鲁王,不正是心里存了那份夺女之气吗。若是得空,你也拦一拦,到底是哥哥,总不能做的太甚,惹恼了大家都不好过。”
五皇子和鲁王宿隙的根源是一个女子?周定乐心下虽颇为惊动,面上却持了平静,只得又垂了眸掩震动。
韩王苦口婆心道:“你如今在大理寺行走,少不得与旧案陈宗打交道。这旧事肯定遇得着。皇叔就劝你。”他手掌落在周定乐肩头,诚恳道:“能忍则忍,有些事就查了个透,也未必翻得过天。尤其是和赵王有干系的案子,最好躲开去。赵王他,恐怕还有遗恨。”
这一席话在周定乐心中无疑掀起滔天巨浪,险些撞翻他维持的平静。
是夜。
牢狱沉静,忽听锁链声打破静层。如同冰砸水面,渐起水花。关押在最里边的五皇子周定行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负手在牢前的人。他喉咙干涩,身躯无力,只能靠在冰凉的墙壁,盯着那人。
打开的食盒被轻轻推过来,饭香温热的缭绕在鼻尖。这个香还有些不寻常,它让五皇子周定行的眼倏地温柔起来。
“难为你找得到。”五皇子周定行扯了扯嘴角,扶起筷子,手冻的僵硬,拿起时颤抖不由自己。他道:“闻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闻起来和她做的一模一样。
周定行抖着手轻扒了几口,饭菜含在口中,他的眸又黯淡下去,好久才咽了,将筷子也丢在碟上,“味却不是一个味。”
那人一直看着他,并不开口。
周定行靠墙出了半响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给你找麻烦了。我只是不想再活了,大哥死了,老六死了,老七死了,芷柔也死了,乐平还要走了。我年至此时,本该是与兄弟妻儿好相与的时候,却什么人都死了,徒留我一个也平白无趣,不如一并去了,在地下也好结伴而行。”
那人道:“有人死得其所,有人罪有应得,这就是命。”
“然这两种都非他们辞世的缘由。”周定行闭眼道:“他是个刽子手,你却成了送路人。”
那人沉默,后道:“这是情谊。”
“天杀的情谊。”周定行死气沉沉的笑,“你送人全家,却还要说情谊。”
“你从不是多事之人。”那人拿出食盒里的酒杯和酒壶,道:“这一次是谁多舌,与你讲了那般不该讲的话。”
“我做你的眼十余载。”周定行按住酒壶,凑近脸面无表情道:“你却杀了我的芷柔。”
那人便不动,也抬了头,一缕白色的发丝露在惨白月光里有抹悲悯,道:“干净利落,方能成器。我是为你好。况且那芷柔,可是鲁王的人递的刀,我想拦,也拦不得。”
“若没你的默许,他做不起那种大生意。若没你的属意,他留不下那么大的把柄。你丢了芷柔,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你好歹为人血R,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你既这般说。”那人轻笑一声,冷声道“我是没有分毫愧疚。”
“你怎么能。”周定行用力拍在一侧的地面,眼中溢泪含恨,“你们怎么能。你与他,果真是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啊,杀亲杀友,冷酷无情。”
“冷酷无情才无愧英豪,才能坐得住这天下!”那人倏地寒声,“难道六皇子不该死吗,难道北衙卫不该消失吗,难道这些人都不该死吗?若非王芷柔死得早,你岂能心甘情愿待在京中!”
周定行咬牙,“与她何干?你只一句话,我自赴汤蹈火,与她何干?与她何干!”
“如今多说也徒然。”那人推开周定行的手,将酒壶中的酒倒满一杯,“你去吧。”
周定行惨然一笑,“当年宫中,德妃意以毒酒杀我母亲,是你,引来父皇救命。这事我记一世,为此肝胆相照,意在兄弟。不想这最后一程,却又回了原处,也落在了一杯酒上。”
那人将杯一推,“冥冥中自有定数。”
说罢那人已经转了身。
黑暗中周定行抬起了杯,他看那人一步步离开,忽然道了声:“站住。”
那人一顿。
周定行咬牙道:“我先走一步,在地府里,我等着你!。”
音落,仰头一饮而尽。空杯一滑,碎了一地。
第十五章 警告
次日才跨进大理寺,就听旁人窃窃私语道:“五皇子没了。”
五皇子没了!?
纵然已料得五皇子周定行逃不过此劫,却没谁料到他会在下旨前先行一步。周扶远在乾清殿里睡的恍惚,听闻此消息竟晕厥在床。皇帝方能起身,便又倒回床榻。原本指证五皇子周定行的证词都暂时停搁,朝中的事务还需要人处理,许多大臣因此得出牢狱,只是少数年事已高,出了狱也病倒在榻。
京都中一片哀声,恰逢此刻而降的初雪都较往日下的更大。
这雪一下就连着几日,皇帝在榻上忽然之间就更见苍老,他目光直,盯着上空漫无目的的游动,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找。周塘跪在一边,老泪纵横,又不敢出声。
半响,皇帝才道:“叫老九进来。”周塘揩泪应声,皇帝愣了许久,又道:“还有晏明修。”他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对自己说:“晏明修,晏明修是平江的孩子。你叫他来,朕要见他。”
“是。”他出了殿合上门,叫小太监看紧门,几步到了前边,对一直站在雪中看梅的周定乐道:“殿下,陛下要见你和晏大人。”
晏明修此刻还在大理寺,他领了周定乐的腰牌,旬达也有意放他进来,这几日里他倒是比周定乐这个御口亲提的查案人要尽职得多,成日里混在大理寺。晏明修在誊抄案宗时闲提了两笔,又径自划掉了五皇子周定行这几个字。旁人看他端正凝神,殊不知他也在执笔出神。
外边吵起来,像是皇宫来了旨。晏明修尚在沉思中,案前靴一停,他抬头见旬达对他道:“宫里召见,你且去一趟罢。”
那一刻晏明修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又恍若未曾。
皇宫里的路滑,晏明修一步步走的慢。前边来引的内侍应是得了信,也不敢催促。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到乾清殿处。
周定乐已经被送出了宫,乾清殿安静的像是无人。晏明修算是头一回认真的到这里,前几日的混乱时候可不能算。他在朱红柱前将吹寒了的手往袖里缩了缩,对这天子居处似乎毫不胆寒,跟着直径入了内,连眉都没皱一下。
里边烘着热,垂帏压了一层又一层,将床榻遮的严严实实。周塘掀着帏,一边对晏明修轻声道:“大人留心脚下。”一边对里边柔声道:“陛下,晏明修大人来了。”
“嗯。”榻上人声音沉沉,待最后一层掀开时,晏明修见皇帝苍老颓态,正倚在床榻上耷拉着眼皮,将睡的模样。一见他来,皇帝才见了起色。“过来些,朕看看你。”
晏明修上前,皇帝看着他露了缅怀悲色,晏明修便垂眸乖顺的任由皇帝打量。这殿中静的再无动静,直到周塘轻轻唤了声陛下,皇帝才惊醒一般。
“瞧着还是像平江。”皇帝苍老的手掌摸索过来,晏明修借着谢恩巧妙地避开了周扶远的手。
“多谢皇上,只是下官以为,自己还是长得比较像母亲。”
“哦。”周扶远好似一点都不计较晏明修的无礼,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但是你的身上还是留着晏家人的血脉啊。”
“晏家是晏家,臣是臣。”晏明修抬头直视着周扶远,“陛下是天子,自然明白微臣的意思。”
说完以后晏明修就静得像雕塑,无论皇帝怎么打量他,他都没有丝毫的动静,皇帝如今就觉得这样安静不说话的孩子好。安静,才没什么诛心之言,也做不得什么忤逆之事,一举一动,乖顺听话。
“你在京中,前几年看着倒和平江不大像。”皇帝絮语着,像对自己说:“想当初,老六爱闹腾,老七嘴巴贫,两个人形影不离,好得很。太子那会已经念书了,待在先生跟前哪也不闹,就老九愿意跟着他,念不懂书也要跟着。老四一个人喜欢拈着酸诗,哥几个都不带他玩,他就写诗挨个骂一遍。肚子里有墨水,也有坏水。”
皇帝忽地盯着晏明修,泠声道:“可老六就是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多的人,他也敢收。都押在北衙给他做兵,为他打仗。太子劝他,他听也不听,还带着老七胡闹。”他又陡然面露难过,涩声道:“人才年轻着,就留在了战场上。西楚那个野蛮地,以前可叫他闹腾,现在怎样还不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俯过身,枯干的手握着晏明修的肩头,眼中诡鹫深沉,
“老六,老七是个好孩子,就是不亲家里人,你可学不得他们两个,尤其学不得这事……。你听明白了么?明白了么?”
皇帝的手擒着肩头生疼,晏明修抬,眉目间一派低顺。可掩在袖中的手握的更疼,他胸口翻腾了多少厌恶和抵抗,眉间就显露了多少低顺。皇帝看他乖觉,眼中才渐渐涌上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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