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军共分六校,郭习指挥左中右三校,堵塞三门。而另三校除留一校护卫大本营之外,两校堵正东门,以绝匈奴孤注一掷,正面攻击大本营。
陈汤收回目光,转身颔首:“有劳郭校尉了,郅支若选择往此方向突围,只怕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由于在军营之地,并且是谈公事,所以陈汤没有称呼郭习的字,而是以官衔相称。
“惊喜?”郭习有些不确定道,“莫非是犀月部?”。
甘延寿向北指了指:“不止犀月,还有坚昆。”
郭习恍然,没错,他们可不止这几万联军,还有好几着暗棋哩。
“郅支会不会突围,还得看我们是否能毁掉这座木楼。”陈汤目光再次转到郅支城的方向,那一圈环绕大半城池的木楼,是攻占郅支城首要击破的目标。
郭习自信满满道:“我军出其不意,兵临城下,匈奴人来不及为木楼做防护,可以火攻破之。”
郅支外城这木楼虽然蛮有特点,也有相当防御功能,但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火攻。通常可以用糊湿泥的方式,对木楼进行防火,但郅支外城这木楼面积实在太宽了,而且西征军又来得如此突然,根本没给匈奴人准备时间。结果木楼结构尽数果露在联军眼皮子底下,而且,这还是天干物燥的八月底……
甘延寿点头:“尽可能多收集油脂,多处设火点,不点则已,一点必燎原,令敌救无可救。”
郭习颔首,深以为然。
陈汤向天边半圆的月亮一指:“据说匈奴人常于满月出击,今夜月不满,不知郅支当做何处置?”
这时刚晋升军侯假丞的杜勋壮着胆子接话:“我若是郅支,必烧骨占卜。”
众人皆笑,的确,按匈奴的习俗,这会郅支必请巫祝烧牛骨占卜,以做决断。
笑声中,传来卫士禀报声:“晚食已就绪,温宿国辅国侯请四位贵人前去啖饮。”
“四位?”郭习环顾一圈,只有三人啊,总不会是这新晋的军侯假丞杜勋吧。
“没错,是四位。”陈汤笑着左顾右盼,“呃,张议曹张公子不见呐。”
杜勋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压根就没往自身想,向下方寨墙某处一指:“在那。”
杜勋不愧是弩手出身,眼力了得,他所指的人,也正在望月。
张放在黄昏时就登上营寨木墙,密切关注联军围城行动,间或还用笔册记录什么,直至整个行动结束。傍晚来临后,他就一直负手遥望,久久无语。
良久,在木墙阶梯入口警戒的韩骏忍不住发问:“公子是否想起那烽燧之夜?”
张放缓缓回头,双瞳映着簇簇火光,明亮异常:“是啊,那一夜的月色,不也差不多么?”
韩氏兄弟互望一眼,默默点头。那几个夜晚,是他们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日子,曾一度以为,那时的圆月,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月圆。没想到,他们非但看到无数次月亏月满,还看到了当初莫顿要以他们的人头来献媚的匈奴单于的末日。
遥想一年之前,他们还是从未踏足山野五十里的懵懂少年;而一年之后,竟身处数万里之西极绝域,投身到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战之中。当真如做梦一般……
张放又何尝不是如此?区别只在于,他是主动投身入这股洪流当中,他明白自己所走的每一步。而韩氏兄弟、渠良、青琰、石牛以及诸府卫则是被动跟随,而他们的人生与阅历,也就是在这看似无可选择的追随中,渐渐丰富起来……
想起那段生死时日,张放就想到那个几乎终结了他的穿越之旅的鞮汗部骨都侯,目光仿佛透入城中:“不知那莫顿在不在城里,若在就好玩了。”
“这个混蛋若在,我一定要亲手劈了他。”一提此人,韩重就气不打一处来。
“兽困笼城,这一战会很快结束,比所有人预料都快。”张放十指轮流轻叩寨墙,沉吟道,“你们若要功勋赏赐,今夜及明日就是最后机会,就算杀不了莫顿,也能斩下几个胡奴首级,再获赏爵。你们意下如何?要不要我去找甘都护为你们请战?”
韩氏兄弟、石牛、宗巴、渠良互相看了看,前者都有些跃跃欲试,后者却道:“我一个瘸子,也不奢求什么功勋,只想守护公子就好。”
寨墙下担任警戒的邓展、陶晟等府卫也道:“我们的职责是护卫少主,若有敌来犯,则取其首级,并获功勋,除此未敢他求。”
张放笑着摇头:“我未曾白来一遭,你们就甘心白来一趟?”
诸随从俱无语,只有呼吸愈发沉重。
张放轻轻一拍寨栏:“就这么定了,我为诸位请战。至于我的安全——身在大营,与甘都护、陈校尉共处一帐,你们还有何可担心?”
忽见宗巴向前一指:“看,城下有火光!啊,两处、三处、五处……越来越多了。”
张放回望,果然见到木楼处处有火光冒出,当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诸位的机会来了。我只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获取最大功勋,并且——都活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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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大单于,敌军……敌军,放火烧木楼了……”
禀报声戛然而止,报信兵分明看到,满座名王贵人俱在,唯独不见大单于。直到顺着诸王目光看,才发现他们的大单于正负手立于黑乎乎的矮窗前,如同一只蹲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此刻,窗台已隐泛红意,那是被远处熊熊火光映照所致。此情此景,哪里还需要禀报?
良久,郅支转过身,面对众臣属,双眼似乎也被火光熏染,透出一股血色暗红,他的声音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怒意,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火攻!该死的汉人,他们永远都是那么卑劣。纵然有多过我们十倍的兵力,却不敢堂堂正正打一场,就知道用弩啊,火啊……”
一个贵族干咳一声,道:“正如单于所言,汉军与他们的帮凶人数太多,失去木楼牵制,我们就算把城里所有车轮高的男丁全集合起来,登城御敌,也没有办法挡得住。”
另一人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人叹了口气,无法回答。
又有人不满道:“我早说过了,咱们是草原之鹰,应当展开翅膀,飞翔战斗,怎么能困坐城里,学汉人防守那一套……”
驹于利受顿时不悦:“索古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教大单于怎么打仗么?”
索古列大怒:“你说什么?我身为左大当户,难道不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
“够了!”郅支将腰间宝刀扯下,重重拍在案上,众臣属顿时噤若寒蝉。
郅支呼哧哧喘气,半晌才吐气开声:“既然如此,索古列,你就带着你的部族勇士,向北门出击。驹于利受,你率你的部帐勇士,往西门出击。看看谁能为我们打开一条通道。”
索古列咬牙再咬牙,终于顿首:“遵单于令。”
如果郅支只派他出击,难免有挟私报复之嫌,但人家同时也派出儿子出战,这就让他无话可说了。没法子,只能是拚一把了。
在索古列与驹于利受离开后,郅支有气无力坐下:“大伙收拾东西吧,随时准备突围。”
郅支之所以选择东门与北门突围,自有道理。往西门突围,若能成功,进可合击都赖水北岸的伏兵,退可逃往康居王都卑阗城。而北门若能打通,渡过都赖水,就有机会逃回坚昆,重建王庭。
天下之大,唯有康居与坚昆尚可立足,此外去任何一处,都是死路。
当然,还有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那就是正面进攻东门的西征军大营。只要击破汉军中军,危机自除。只是,上到郅支,下到诸匈奴贵人,谁也没敢提这一茬。兵力太过于悬殊,又要守城,又要突击,而汉军的战斗力日间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样做的下场跟送死也没差。
向汉朝竖起中指,向周边诸国倒竖拇指的匈奴人,在面对时隔十年上门讨说法的“复仇者联盟”,终于丧失了血拼的勇气。
匈奴人不敢撄汉军之锋,但对付诸国胡卒却是底气十足。索古列的五百骑兵,面对堵塞北门的三千胡卒,却是丝毫不惧。打开城门蜂涌而出,越沟跃壑,猛冲敌阵。
这个时候,西征军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
西征军的弱点是什么?联盟!这既是强势,也是弱点。
联盟的最大问题,就是号令不一,指挥不畅。尽管甘延寿与陈汤在出征之前,已经将这支“联合****”划分为六校,以便统一指挥。但是,这样也仅仅解决了都护府对联军的指挥问题,而诸国之间协同作战,则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要知道,西域各国,相邻国家之间,都有几十上百年的恩怨纠葛。把这些邦国凑一块联合作战,难免不互相争功,甚至拖后腿。如果把不相邻的邦国凑一块的话,恩怨倒是少了,但彼此语言、习俗格格不入,也很难融洽。
这个弱点是没有办法消除的,并且也是除了粮草不继之外,西征军的最大隐患。迁延越久,越容易出问题,这也是陈汤要速战速决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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