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仆从人人面色惊恐,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国师从王宫出来后,就不住咳嗽,一回到神宫,还来不及走到内室,就开始呕吐,基本上都是被搀扶着进门的。
王宫里究竟生了什么?除了国师,就只有随行的左都尉伊奴毒知道了。但仆从们一问,伊奴毒也是一脸懵逼。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国师生了什么事,但至少向国师仆从及神宫卫队证明了一点,国师在王宫里没有吃半点食物,更未饮用任何酒水,不存在食物中毒,与国君无关。
而乌陀本人虽然不停作呕、咳嗽,但神智清醒。而由始至终,他也没出任何指令,这一点,也间接证实了伊奴毒的话。
惊闹纷扰半晌,乌陀终于恢复正常,招手让伊奴毒进来,吩咐关上大门。
门一关上,室内顿时阴暗下来,一盏盏酥油灯明灭不定,映得乌陀半面阴暗,他的神色也似灯火一般,阴晴不定。
在战场上杀人断腕不眨眼的伊奴毒,此刻竟有些忐忑,恭立不动,喘气都放缓几分。
“伊奴毒,你说得没错,他的眼睛……他是个可怕的巫者。”乌陀长长吐出一口气,眼里尚残留几分恐惧,“我只与他的目光稍一接触,差点就魂飞魄散,腹内翻江倒海,如果不是强忍着,在王宫里我就要露丑……上任神师曾经对我说过,这世间有一种控灵之术,只需看一眼,就能让人离魂。想不到,这种巫术,竟会出现在一个汉使、一个少年身上……”
伊奴毒身体抖了抖,大概想起当年的惨痛遭遇,咬咬牙道:“难怪他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国师,等会他牵马来……”
“不能再看他的眼睛,不能让他再有机会!”乌陀恨恨一捶短案,断然道,“隔幔接见,我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
当张放一行,在神宫仆从引领下,登上西环山,踏进神宫大门的一瞬,目光一凝,全愣了。
神宫里灯火明亮,照着各种祭器金光闪闪,珠光宝气。神宫大殿两侧,两排神仆两排宫卫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神情肃穆,但正中高台上空空如也,啥都没有……哦,也不是都没有,至少还有一块宽大的纯白布幔,卷垂而下,在这庄严肃穆的神宫里,显得扎眼而古怪。
仆从将随行扈从阻挡在门外,只请汉使入内。
张放示意扈从稍安毋躁,昂然而入。他倒不担心乌陀会对他不利,若身处别国不好说,但康居这地方,太多人与他有利益牵扯,乌陀再怎么忌惮,也不敢动他。
张放一踏入神宫,那块白色布幔后方陡然大放光明,桔黄明亮的灯光,将一立一坐两个人投影在布幔上。与此同时,乌陀那特有的公鸭嗓嘎声从布幔后传来:“汉使,张君,来了,坐。乌陀返回途中,感染风寒,不能见风,只得出此下策。失礼之处,望汉使多多谅解。”
张放先是错愕,旋即菀尔。垂幔接见,隔绝视线,这位康居国师不但有相当强大的精神力,能够摆脱自己的控制,而且还能想出这种防范方法,还真是……
神宫里只安排了一个座位,就在高台之下,很靠前,而且是左。看样子,那是乌陀认为最好的位置。事实上确实也是,康居国君来神宫参拜,也就是坐那里。
在王宫,君、神并列。而在神宫,君在神下。这是康居,也是西域诸国的君权与神权并行的一种理念。
只是,汉文明里从来没有这种理念,张放更没有,所以他没有坐,而是原地站着。
迎客的仆从上前禀报:“禀神师,汉使已将坐骑送来。”
布幔后的乌陀充满快意的笑声传来:“张君果然言而有信,不愧是上国天使。放心,正如国君所言,我国别的没有,好马要多少有多少。国君补偿了张君三匹好马,得到张君敬奉的天神,又岂能无所惠泽?我已领神喻,将会馈赠张君好马……”
乌陀还没说出馈赠好马的数目,张放便打断道:“本使今次来,只为两件事。”
布幔后静了一下,随即传来乌陀强抑不满的声音:“张君请说。”
张放盯住布幔后那个按刀而立的身影,缓缓道:“第一件事,我有几个随从,在昆扎山口附近失踪。有人说,看到他们被一群康居骑士带走。国师敬奉神明,无所不晓,不知此事是否也有神喻?”
乌陀呵呵一笑,居然很干脆:“是有这么回事,伊奴毒禀报过抱阗大人,说手下骑士见到几个迷路的汉人……最后就把他们带回来了,如今都很安全,张君放心。”
张放不动声色:“那么我是否能把他们带走?”
这回说话的不是乌陀,而是伊奴毒:“汉使的人,当然要还给汉使。同样,我们追搏的人,也要还给我们。”
张放皱眉,不理会伊奴毒,只问乌陀:“国师也这么说?”
乌陀淡淡道:“伊奴毒是抱阗大人的副手,人也在迭利部。这事,不是我这个神明仆人能管的。”
张放点点头:“明白了。接下来是第二件事。”
张放边说边从怀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即使隔着白幔,乌陀与伊奴毒也能轻易认出,这是一件无论在汉境还是草原都颇为常见的乐器——埙。
“这第二件事,就是为诸君吹奏一曲。”张放嘴角噙笑,“本使可不常吹曲给人听。国师,左都尉,竖起耳朵,别错过好戏。”
布幔后面,乌陀与伊奴毒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汉朝有“嘱舞”的风俗,但没听过“嘱乐”啊。这是什么情况。
集体懵逼中,古意悠然的苍凉曲声响起,令人油然顿生大漠孤烟,雪山苍茫之感。
神宫之中,众人由初时的懵圈,慢慢沉浸在这动人的旋律中……
乌陀咂咂嘴,神宫本就有奏乐的司职,不过并没有埙这种乐器,此时听来,似乎还真不错。嗯,下次祭祀,要不要考虑把这乐器给加上……
就在这一片详和之音,神宫仿佛变天宫时,埙声曲调陡然拔高,啸声如泣。神宫中所有人霍然一惊,如梦震醒。
但有人梦醒,有人却坠入噩梦。
下一刻,一件令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惨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
布幔后侍立在旁的伊奴毒,毫无征兆地突然拔刀、高举、猛力一劈。
端坐着的乌陀的投影,随着刀光闪过,脑袋掉落,身分离。
噗!洁白的布幔,瞬间被大股鲜血喷染成赤漓……8
第三百二十三章 【谁最有发言权?】
未央宫,宣室殿,丞相匡衡,大将军王凤、左将军王商、御史大夫张谭等几位头号人物都在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面沉如水,冷硬如铁——连同天子刘骜,都是如此。
整个大殿,沉闷得连空气都似凝滞了。
御案上摆着西域都护府八百里驿马急递的公文。托富平侯的福,现在公文普遍采用纸张,轻便易携,不但驿马传递方便,就算是摆到御案上,也比之前一卷卷木牍养眼得多。
不过,平日里养眼的纱罗纸张,此刻在大汉君臣眼里,却刺眼得很。
当然,刺眼的不是纸张,而是其上的内容。
“……乌孙内乱,南北相攻,大小昆弥兵戎相见。左大将日贰,杀其君谋其位,王子遣人刺之,潜藏于赤谷城。日贰兵围赤谷索之。臣以府令阻之,令其撤兵,待陛下遣使调解之。然日贰性蛮,不纳良言,竟发兵围乌垒。臣西域都护段会宗,以驿骑上书,愿发诸城郭、敦煌兵以自救……”
公文内容不长,但字字惊心。这份公文已经抵达长安三日了,未央前殿连续三天就在讨论这份公文,但三天过去,谁也拿不出个好主意。
其实要说没主意,也着实冤枉这些汉朝精英们了。主意是有,也算得上好,但问题是,好主意得要被采纳才能变现啊。退一万步说,都不用朝臣们想什么辙,人家段会宗已经说了,只要给他征调诏令,都不用你们操0心。合诸国兵,最多加上敦煌兵马,就能把事情妥妥解决了。
这事放在宣帝与霍光时期,治国以霸道杂王道,废话不多说一句,诏令下去,打他娘的。
这事放在元帝与许嘉时期,以儒治国,唯不缺文胆,废话会说很多,但结果也差不多,诏令下去,先礼后兵。
而这事放在刘骜与王凤时期……嗯,或许若干年后会有所不同,但眼下皇帝是新帝,大将军是刚来。一个初治天下,军国大事,心里没底;一个骤登高位,刚尝到甜头突然来了一把辣的,也不知要不要尝——这一口下去,也许会爽得飞起,也许会喷吐跪地。
王凤,犹豫了。大将军犹豫,天子自然也犹疑。
所以,三日议而不决。
宣室殿里,天子与几个重臣如木雕泥偶,大眼瞪小眼,只闻喘气不闻出声。
好半晌,张谭还是忍不住问道:“散朝时大将军要求至宣室再议。眼下陛下诸君皆已静坐良久,大将军有何良策,何妨道来。”
王凤凌厉的凤目一扫,一抚颌下长髯,自有一股大将风范,淡淡道:“某无良策,但有一人有。”
张谭立即问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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