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水听得心头一凛,脚下步履不觉加快。没多时,就到了家门口。
院子里确实是闹腾得不像话了。
巷内赌档的东家孙冀北背对着院门,掐腰站着。身旁三个人,都是赌档的打手。他们四个倒是安静得很,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院中的闹剧。而那一片嘈杂的响动来源,则是魏山和他的老婆孩子。
魏山面西站着,借着灯笼的光亮,可以看清他那一张脸颜色铁青,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一手指着对面的三人,口中不干不净地怒骂,让魏水听得不觉皱起了眉头。
反观西面,面东站立的则是魏杨氏那母子三人。记忆中,哪怕三天两头被丈夫毒打,魏杨氏似乎也没有哭得这样凄惨过。凄厉的声音,听在魏水耳中,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猛地攥住了一般,绞痛不止。两个孩子瘦弱的身躯挡在母亲身前,尽管不受抑制的微微颤抖,看得出内心的恐惧,但目光却异常的坚定。
“哥,这是怎么了?”魏水的声音并不大,却成功的吸引到了三方的注意力。
孙冀北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魏水一下,语气中不无嘲讽地说道:“哟,这不是你家那书呆子吗?怎么?不在家里头刻苦读书,做你的状元梦了?嗐,早该这样啊!你要是早点儿醒悟过来,你哥也不至于欠这么多的债了。”
什么债?不用问魏水也猜得到,当然是赌债啊!
想想也是,家里这么穷的,魏山还每天在外面酗酒赌钱。哪儿那么多银子了?魏水要是能赚钱也就算了,可惜曾经的魏水那也是个会花不会赚的。
孙冀北的话,魏水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可魏山却立马不干了,转头嚷嚷道:“孙冀北!欠你的钱,我说过拿老婆抵了。你少打我弟弟的主意!”
就这么一句话,让魏水不禁感受到一阵恶寒,当即张大了嘴巴,看向孙冀北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
孙冀北哼了一声,道:“魏山,你少说那些没用的!我孙冀北也是丐户出身,朝廷命令禁止操持工商之业的!幸好不是国朝初年,不至于真的除了贱业就无事可做。你知道,老子洒了多少银子,才偷偷的办起这个赌档来吗?你想拿老婆抵债,我答应了。同是丐户,邻里邻居的,谁比谁好过多少?我不为难你!但你看看你们家,这叫什么事儿啊?啊?我在这儿站了都有一盏茶的工夫了,也没能把人带走!告诉你,要么,就利利索索的让我带人走;要么,你弟弟识文断字,三埭街这么多丐户里,怕是再没有比他有学问的了,让他给我当个账房,咱们的账一笔勾销。”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吓老子一跳!魏水翻了翻眼皮,舒了口气。
两条路,怎么听,都觉得第二条更划算些。魏水盘算着,要不要就这么答应下来。可魏山却抢先一步,替他严词拒绝了。
“我弟弟想读书读书,想干嘛干嘛!你少管闲事!”魏山瞪了孙冀北一眼,冷冷地喝道,一点儿都没有欠债的样子。紧接着,就上前几步,一把扯过被两个孩子挡在身后的魏杨氏。两个孩子哪里肯干,一左一右扑上来争抢。魏山见状,牙关一咬,飞脚踹开魏初一。紧接着腾出一只手来,抡圆了就是一巴掌,把魏十五直接打得倒飞了出去。
魏杨氏哭喊着,被魏山拖拽着,步履踉跄的来到孙冀北面前。
“人你带走,咱们的账清了。”魏山把自己的老婆推向那三个打手,转头对孙冀北说道。
孙冀北笑着点头,掏出一张字条来,递给魏山。不待魏山接过,却看到魏水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魏山面前。
“哥,不能啊!”魏水拉住魏山的手臂,急急地说道。
按理来说,赌桌上输了房产地契、老婆孩子,在这个时代都不稀奇。魏水本身对魏杨氏,也未必就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了。但很多时候,事情不是这么说的!这家里,除了魏杨氏之外,所有的人都是一手花钱,一手不会赚。在魏水还没能端上古三千的饭碗之前,没了魏杨氏,那就是擎等着饿死啊!
“你别管!”魏山皱了皱眉头,甩了甩胳膊,想挣脱魏水抓住他的手,却没有成功。
见魏山的挣扎并不激烈,魏水立马就有了底气。手上抓着魏山的胳膊不松劲,言语的对象却转向了孙冀北,“孙掌柜,您看这样好不好?不管我哥欠你多少钱,三天之内,我肯定还给你。要是万一换不上,我就去给你当这个账房抵债。我们可以当场立下字据,怎么样?”
魏山听得直了眼睛,孙冀北却眉开眼笑。
“哎呀,老二,瞧你说的。邻里邻居的,还立什么字据啊?我信得过你,三天后,还是这个时候,我再上门拜访!告辞了!”
孙冀北说罢,就真的带人走出了院子。留下魏山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魏水,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你是撞了邪了?”
006 江湖术士·计上心来
魏水一直在逃避一个问题。那就是曾经的魏水,明明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跨过科举这道门槛,但他为什么要去读书?而且就像旁人所说的那样,甚至能读成了书呆子。
就像疑难杂症往往用偏方怪方去治一样,疑难的问题,往往都会有那么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奇葩答案。在跟魏山促膝长谈之后,他终于通过旁敲侧击的搞明白了这个问题。
魏水之所以拼命的读书,首先是因为他属于万里挑一的那种从小就喜欢读书的好孩子,其次则是因为他空有过目不忘的记性,也写得一手好字,却注定不仅无法参加科举,还要承受来自学渣们的嘲笑,因而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刺激。
总的来说,就是聪明的脑袋,低贱的身份,加上偏激的性格,导致了这个悲剧的产生。
孙冀北惦记魏水很久了。但魏水虽然不能参加科举,却始终在内心深处自欺欺人的以读书人自居,不屑去掺和士农工商中最底层的商,更加看不起孙冀北这样不走正道的家伙。
魏山当然明白弟弟是怎么想的。虽然他也知道,比起拿妻儿抵债,让他弟弟去当个账房先生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亲眼目睹了魏水一步步被刺激成那副样子,魏山实在是狠不下心来,逼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而且,逼急了他会发生什么?天知道!
一场本不该发生的闹剧,在魏水终于肯“牺牲原则”的重大转变中,顺利的落幕。
魏山照例去赊酒喝,魏杨氏则急忙擦干了眼泪,心疼的安抚着两个同样受惊不小的儿子。
“嫂子,早点儿休息吧。”魏水摸了摸鼻子,尝试着劝道。
魏杨氏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显示出曾经哭泣的痕迹,微微泛白的薄唇轻启,像是想要微笑一下,却没能如愿。最终,只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谢什么?魏水摇头笑了笑。他并不觉得魏杨氏需要表示感谢,因为他救下人家的目的本就不单纯,实在是受之有愧。
夜色渐浓,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宁静。魏水再一次一个人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看着熟悉的巷内夜景发愣。
任何时代都是一样,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正是今晚的家中一幕,让他坚定了必须尽快抱到古三千那条大粗腿的想法。而且有赌约限制,三天,最多三天,他必须拿到投名状才行。
报仇?魏水挠了挠头,努力琢磨着最佳的方案。
“二叔,还没睡?”身后传来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魏水回头一看,只见身穿着一袭单衣的魏初一就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感觉今天魏初一对他的态度,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了。
果然,往日都是他强拉着魏初一聊天,而今天,魏初一却主动和他并排坐在了门槛上。
由于对对方心理状态并不理解,魏水理智的选择了先听对方说什么。可惜,魏初一似乎有些紧张,以至于两人并肩坐了半晌,他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终于,还是魏水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事?”
魏初一连忙点头,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魏水笑了下,索性也不再理他。
魏水不说话了,魏初一也安安静静的,尽量不发出半点儿声音。直到魏水不自觉地拿出怀中的那个布偶,在手中摆弄,魏初一这才忍不住惊讶道:“二叔,你怎么也买了一个这个?”
魏水被他喊得醒过神儿来,看了看手里的布偶,又看了看魏水道:“还有谁买了?”
记忆之中过,买这个东西的,好像没有三埭街的邻居吧?
“不是买的!是在前面巷口捡的!”魏初一解释说,“我和十五在巷口玩的时候,看到一个秀才相公模样的人,把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布偶随手扔在路上,还说什么买的不值之类的。二叔,你该不是被人家给骗了吧?”
买的不值?
魏水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琢磨起来。买的不值有很多解释,可以是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但更有可能的是,那个秀才发现小布偶买回去就再不会动了,说出去,就显得自己道行不够,很丢人,所以才随手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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