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澹让福伯的儿子张忠递了自己的拜帖,拍了拍身上的雪,恭恭敬敬的立在了门前。为了表示尊重,长孙澹从坊门就下了车步行过来。
赵府早有门房将拜帖送了进去,这送贴之人乃是赵府管家,赵博士靠着自己的俸禄和束脩却也只能养起三五个下人,这管家就时不时的兼着门房的活计。管家进了第二进院子,恰逢赵博士在书房研读《缀术》。每逢此时,赵博士总是对外物不闻不问,下人若是打扰到他,更是一顿臭骂。
管家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赵博士将满桌的算筹打散,方才觑了个空进去禀告。赵博士不耐烦的打开拜帖,看看落款:学生长孙澹拜上。不知长孙澹是谁,便道:“让他后日来吧!现在不见不见,谁也不见!”
管家只得退了出来,见了长孙澹将情况说了一番,自回了门房,去了酒葫芦往后而去。
“少爷,这昨日老爷给的拜帖为何不取出,而用自己的拜帖,这赵博士也是个势利之人。我们先回去,后日再来吧!”张忠又将长孙澹身上的积雪拍落,并劝道。
“这拜帖还是以后再用吧,我们现在还是等等吧!”
“可是按照规矩,这拜帖是要约时间的,我们这样会不会失礼啊!”原来这唐朝正式拜会时先递上拜帖,主人订好时间后会派人回拜并约定时间,如此,拜会之人依时前往。而长孙澹没有用长孙无忌的拜帖,而让赵博士生了误会。
这让长孙澹也有些气馁,不过想到前世种种,执拗的脾性又翻了起来,又想到宋代时“程门立雪”(注一)的典故,不禁计上心来。
此时,雪越来越大,很快长孙澹身上就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张忠欲将雪花拍落被长孙澹制止了。
赵府管家吃过饭,啜了两口小酒,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门房,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一个雪人立在了门外,瘦弱的身体上布满了厚厚的雪,眉毛上也挂满了雪粒,嘴唇略有些发青。
管家连最喜欢的酒葫芦掉了都没太注意,转身进了院子。
“老爷老爷,出大事了。”边跑边喊的管家引起了赵博士的注意,此时刚吃罢饭的赵博士正围着火炉考量着开学的事宜,他不明白一向比较稳重的管家为何如此失态。站了起来,随手披上了一件皮裘,准备一探究竟。
等二人重新回到门口,雪又厚了些许,朦胧中,长孙澹的身体仿佛标枪一般要刺破这浓密而又厚重的云层。府门外,些许好事的打量着这一幕,不停的交流着什么,不断的有人离去,又有更多的人赶来。长孙澹对这一切仿佛石化了一样,不闻不问。只听到“吱呀”一声,赵府的侧门与门轴发出的摩擦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弟子长孙澹拜见赵博士。”长孙澹一揖到底,估摸着出来的两人,管家走在后面,前面的一人白净的脸颊,下颌不短的胡须和略白的双鬓说明着来人的年龄。
“长孙澹?”赵博士听着耳熟的名字,快步走到长孙澹跟前,扶起了他,帮着拍了拍身上的雪。
“可是赵公六子?为何不呈上昨日回复的拜帖?”赵博士根据长孙这一姓氏猜出了准确答案。
“学生欲拜在博士门下,稍等片刻却也是好的。”长孙澹倒是很不想等的,这滴水成冰的鬼天气,要是赵博士不出来,自己可就骑虎难下了,可是自己却又不得不等。
这是大唐初年,虽然有了科举,可是没有门阀的举荐,连科举考场门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你说长孙澹家就是个大门阀,这就是个笑话,过几年《氏族志》将关陇集团的族长叫李世民的李家都是三等家族,长孙家算什么,更何况即使有,那这一切也是大哥长孙冲的,如果自己母亲还在并且得宠的话,等几年也许会谋个好点的差事,至于自己要等到荫封的话,那就不知道哪年去了,也许再过几年就会从家里搬出来,负责某个具体的营生。
长孙家虽说不能和山东(古称)大族如崔家,裴家等相提并论,可也是枝繁叶茂,出了长孙无忌而外,长孙顺德也是国之重臣,其余就不必再提,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要养活的何止千人,加上人情往来,这些开销可不小。因此,每个门阀都有自己的门路,而这些营生交给庶子来打理就再合理不过了。长孙无忌家经营的主要就是铁器,在古代铁器和盐一般都是国家专营的,在唐初则相对开放一些。
长孙澹要想不按照家里的安排——在族学混上几年,然后安排一处营生当几年管事,根据能力或当掌柜,或继续做管事,那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这个时代一切的名声则是一块招牌,要想混到足够名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是通过守孝打基础,在通过“赵门立学”攒声望,孝道是这个时代的基础,声望则是保命的本钱,有了这两样,不管怎样,自己都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长孙澹一早就制定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更天衣无缝,穿越的三年来一直低调低调在低调,而现在就要高调起来,这就好比一个人一直扮猪一直扮猪,扮久了也许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猪了。
第三章试论“鸡兔同笼”的N种解法
第三章试论“鸡兔同笼”的N种解法
赵博士从侧门将长孙澹迎了进去,到堂屋分宾主坐定。此时长孙澹亲手呈上父亲长孙无忌昨日的拜帖和礼单,赵博士微微颌首示意。此时,自有下人接过张忠手里的束脩,并将张忠引至它地休息。
“学生今日前来,不期老师事务繁忙,多有叨扰,但学生求师心切,万望海涵。”不待赵博士开口,长孙澹略带歉意的表示。
“无妨无妨,不意你竟能有始有终,坚守自己,心诚若斯啊!”尽管没有笑出声,可满脸的笑意泄露了赵博士此时的心情。
“学生愧不敢当。”长孙澹有些佩服自己的演技,妥妥的奥斯卡影帝啊!
“当得起,当得起。可是你为什么定要进入算学?要知道,算学一道,博大精深,许多人皓首穷经不能得知一二。你若是拜如国子、四门等三学门下,以你之刻苦坚韧,明经一科当不在话下。”话一出口,赵博士就记起了长孙澹的庶子身份,也许只是来学学当账房的那一套吧,毕竟长孙澹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主管长孙府上的一方营生。赵博士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长孙澹察言观色,见赵博士略带不愉之色,心里已有计较,当下道:“母亲亡故不久,大夫人受小人蒙蔽,将我的例份减少了些……”
见长孙澹陷入了沉思,不知他正在大打悲情牌的赵博士出声安慰:“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母亲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会很高兴的,节哀!”
发现赵博士情商存在问题的长孙澹见好就收,继续说:“当时我就痛下决心,改掉自己的毛病,准备发奋读书。张叔是我母亲娘家人,见我开始用心,就开始省吃俭用为我买书,可读书的自己却不求甚解,书买了不少,也读了很多,可学到的很少。直到有一天听见张叔和张婶因为此事争吵,才发现自己没钱了,我不相信,可是又看不懂账本,这才打算去学算学。张叔咬牙买了《孙子算经》回来,我就被里面许多问题吸引住了。对里面的几个问题有所了解,”
“你说你凭着《孙子算经》一本书就学会了算学?那你对那些问题有所研究?”此时的赵博士明显有暴走的倾向,长孙澹的意思好像一名小学生拿着本微积分读的津津有味,还大言不惭的说数学太简单了。
“我特别喜欢鸡兔同笼这一问题。”长孙澹的脸皮对这种程度的嘲讽已经免疫了,他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个后世初一学生都知道用二元一次方程组解的经典问题。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不待赵博士询问,长孙澹立马说道。“算经里是这样解的,将二者的总足数减半既得四十七,四十七出了是总足数的一半而外还有一个意思,就是鸡的头数加兔头数的两倍,减去三十五,余下十二就是图的头数,鸡的头数就是二十三。这是其一……”
“你还有其它的算法?”
“我当时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养了几只鸡和兔,观察了多日,发现二者差异在于足数不一致,二者足数一致的话,这个问题就好解决了。”
“可二者足数怎么可能一致?”
“所以我先将兔二足绑一起,发现此时足数为七十,总足数减去七十得二十四,绑的过程中,每兔少两足,故兔数为十二。”长孙澹停了下来,赵博士沉思着。
“此题居然可以如此,令人茅塞顿开啊!”片刻后,赵博士长叹道。
“此题还有一种解法。”不待赵博士插话,也不顾他惊奇的目光,长孙澹继续道:“若将鸡的足数假设为四,则应有足数为百四十,减去九十四,余四十六,除二即的鸡数为二十三。”既然装了,就要全套的,这是长孙澹奉行的真理。当然,用后世初一水平的二元一次方程组这么高大上的方法来解,这个一次装完了,后边怎么装?
赵博士还沉浸在长孙澹的话语里没有回过味来,对于从小受儒家学说影响的自己来说,这种一不再是一,还可以假设是二的说法给震住了。他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可偏偏长孙澹还得出了正确的结果,并且用了不止一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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