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烽火!”
他正在想着,陈植忽然喊道。
杨丰愕然抬起头,十几里外的一座小岛上,报警的火光正在雨中闪耀,很显然出事了,否则不会动用烽火的。
“快,备船,回宁波!”
他立刻说道。
而此时的宁波城内,留守的第一军参谋长高淮一脸凝重。
清军的反攻开始了。
而且是全线反攻,北线清军在进攻丈亭,西线清军在进攻溪口,只有南线暂时还保持着平静,不过根据情报,从广东北上的清军在半个月前也到达了宁海,很显然这支清军也不会在那里看热闹的,如果是别的时候,他是不会紧张的,但现在梅雨季节给步枪使用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虽然清军的火器更没法使用,但他们却有着足够的数量优势。
“玛的,真会挑时候!”
他恨恨地说。
“玛的,真会挑时候!”
慈江和余姚江交汇口的小镇丈亭,明军第一旅步兵一营营长曹元同样恨恨地说,在他面前数百名明军士兵,正躲在胸墙围成的堡垒里,不断向外面蜂拥而上的清军开火,尽管头顶有遮雨的草棚,但在不断漏下的雨水中还是经常有士兵愤怒的骂着,然后忙不迭倒出枪里受潮的火药重新拿出一枚子弹换上。
而在他们对面,不计其数的清军正沿着山势,挥舞着刀剑长矛在大雨中冲上来,然后一个个倒在子弹下。
“开炮!”
他不远处炮队队长吼道。
四门刚刚完成装填的四斤半炮几乎同时喷出火焰,不过打出的不是开花弹,这种炮弹在大雨中爆炸率同样不高,所以现在一律使用散弹,从炮口喷出的铅制弹丸瞬间横扫一片,队形密集的清军一下子几十人惨叫着倒下,几乎就在同时,一连串九斤炮实心弹打在清军中,炮弹的巨大动能就像打碎一堆瓷器般,把大批清军打得支离破碎。
这是头顶为他们提供支援的炮营。
丈亭是明军最前沿,清军想要攻慈溪,打开宁波的北大门,就必须先打开这座小镇,明军的堡垒并不是在小镇上,而是在旁边的小山上,核心就是山顶的炮兵营,前沿是两个步兵营,曹元这个在炮兵阵地下面,另外三营在渡口,以慈江的水上通道为补给通道。
“还好老子早有准备。”
曹元不无得意地看着他头顶。
他头顶的草棚子居然挽救了战局,在这地方稻草有的是,竹子木头有的是,以胸墙为依托搭一圈儿草棚子太简单了,这种东西成功解决了燧发枪在雨中的使用问题,但即便是这样,开花成功率也不超过六成,可想而知如果没有这圈草棚子会是什么结果。
不但是他这里,渡口的三营和连接两地的胸墙上,同样被这样的草棚子遮蔽着。
加上炮兵在内的两千多明军精锐,哪怕只有六成成功开火率,也依然把他们前方打成了清军的尸山血海,那些挥舞着冷兵器的清军士兵们,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冲到明军前方二十步内,哪怕骑兵也一样,因为他们被另外一种东西阻挡住……
“这是什么鬼东西?”
在明军防线对面,江南提督张云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此时的他心都在滴血。
因为他最精锐的骑兵正在遭受tu杀,真正的tu杀,那些曾经主宰陆地战场的王者,此时正拥挤在明军阵地前,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住,又像是陷在无形的泥沼中一样寸步难行。他们无法向前用长矛刺穿不足三十步外明军士兵的身体,也无法后退逃离那些不断击穿他们身体的子弹,因为在他们的马蹄下,是无数根砸在地里的木桩,而这些木桩之间是一根根带刺的铁丝。
这些铁丝就像恶毒的诅咒般缠绕在那些本该驰骋战场的战马四条腿上,尖锐的铁刺扎进它们的身体,撕扯着它们的血肉,那些战马悲鸣着,没有智慧来理解什么是铁丝网的它们,只想本能地离开这种东西,它们的挣扎甚至拔起了木桩。但这毫无意义,只会让更多铁丝钩住它们的血肉缠绕在它们身上,战马上清军最精锐的骑兵们,绝望地挥舞着马刀斩向一根根铁丝,可斩断了又能怎样,这种东西还是会缠绕在他们的战马上。
铁丝网可是最好的防御武器,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哪怕不从林倩那里购买,杨丰自己也能生产出来,就是产量小了点而已……
当然,还是直接购买最方便。
而这就是雨季里杨丰给他部下的最重要防御武器,现在这些倒霉的清军,成了这种恶毒战术的第一个牺牲品,他们绝望的在铁丝网中挣扎着进退不能,然后被胸墙后面的明军,轻松地打靶一样一个个射杀,没过多久那人和战马的尸体,就几乎在铁丝网的前面堆成了恐怖的尸墙,肆意流淌的雨水混合了他们的鲜血,完全变成了血水汇入滔滔江水。
“侯爷,不能再这样打了。”
一名总兵跪在张云翼面前哭着说。
“混蛋,不趁此时攻破贼军营垒,一旦雨停,岂不是更没有希望!”
靖逆侯张勇的嗣子,袭爵的二等靖逆侯张云翼,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吼道,他当然知道不能再这样打了,可问题是现在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如果连这都无法攻破明军营垒,那恐怕永远没有攻破的机会了。
“都别说了,我等世受国恩,唯有舍身以报圣上,进攻,不管死多少人都要进攻!”
他挥舞着腰刀吼道。
当然,主要是不用他亲自冲锋。
好吧,既然主帅都如此英勇,那士兵也只好为咱大清拼了,怀着对圣主康熙爷,怀着对咱大清的一腔忠诚,前方战场上清军依旧舍生忘死地冲击着明军防线,然后让他们的那一腔热血汇入滔滔东流的姚江。
因为兵力众多,他们甚至绕过明军营垒,从后面发起进攻。
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因为明军的营垒是一个没了俩胳膊的火柴人,一段开口抱河,中间封闭的胸墙组成不到两里长甬道,接着就是山顶以十八门九斤炮为核心的环形胸墙,外圈是绵密的铁丝网,这座营垒别说让清军攻了,就是换成明军也很难攻开,除非是从水上……
但可惜水上有明军的内河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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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挖坑
正当清军在丈亭被放血的时候,进攻溪口的清军同样在为咱大清流干着一腔热血。
在这里明军的防御方式和丈亭差不多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放弃在溪口小镇的防御,转而在镇外找了一处临剡江的小山,渡口一个营,山上一个营,山顶是炮兵营,还是那种没了俩胳膊的火柴人,还是铁丝网制造的死亡禁区。反正清军绝对不可能绕他们而过,这一带作战后勤全靠着河道,溪口的意义就在于这里是剡江的重要渡口,向下游在江口汇流奉化江下宁波,清军从这边向宁波进攻必须先拿下溪口,这就跟现代战争先抢铁路枢纽一样。
绕过去很容易。
但没有后勤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不过和丈亭不同的是,这里的清军在进攻受阻,差不多三千人被挂在铁丝网上之后,立刻停止了继续进攻,转而和明军玩起了对峙,甚至还派遣小股部队绕过明军营垒,在下游用抬枪之类武器骚扰明军运输船,还从剡江上游放下小船带着小分队偷袭明军防线内的渡口。
当然,这并没什么卵用。
明军运输船上都有士兵,人家在船舱里拿步枪打岸上清军比岸上清军打他们轻松多了,至于从上游玩顺流直下同样很扯淡,山顶上整整十八门大炮看着呢。
“岳升龙?”
已经回到宁波的杨丰,看着手中报告上溪口方向清军主帅的名字。
“是的,是四川提督岳升龙,据说还是岳武穆之后,在鞑子皇帝手下很受器重,征葛尔丹时候也是有名的猛将。”
高淮说道。
当然,杨大帅对岳升龙没什么兴趣,他对这个名字感兴趣的原因,是这个名字后面还有一个清朝中期第一名将,岳升龙的儿子就是历康雍乾三朝而不倒,可以说清朝中期唯一能拿的出手名将岳钟琪,这时候按照年龄估计已经开始跟着他爹了。
如果再有个年羹尧,自己这边也算明星云集了。
他却不知道年羹尧已经在路上了,去年刚刚中进士的年大将军这时候正在混翰林,出于对大清的一腔忠诚,自请随军南下,然后被雅布收在帐下作为谋士。
“岳武穆之后给鞑子当猛将?不知道他死后还有没有脸见祖宗。”
杨丰冷笑着说。
“命令冯祯坚守丈亭,然后……”
他紧接着沉吟一下说道:“择机撤退!”
“撤退?”
高淮愕然了一下。
“对,择机撤退,但撤得要像样一些,不要让鞑子有太多怀疑,撤退的时候什么大炮之类的都炸了就行,顺便给他们留点旗帜战鼓军刀什么的,然后保证把人都撤走,撤到慈溪县城防守,接下来守住慈溪县城就行。”
杨丰说道。
“可,可他们完全可以守住丈亭啊?”
“清军从来就没打过胜仗,要是这一次他们突然攻下丈亭,那么他们是不是要拼尽全力继续攻慈溪呢?他们肯定会把整个北线所有兵力都压到慈溪。而慈溪这个地方一边山一边河,而且都不是小山小河,真正能够供几万大军活动的区域只有慈江和北边栲栳山,五磊山之间的这一道细长平原。咱们先放他们进来,堵在慈溪城下,然后从姚江上运兵过去再堵住丈亭,从西往东挤,他们几万大军连吃的都没有,最后结果会怎么样?难道去啃青稻苗子?但如果不这样,接下来在丈亭死人多了,他们终究还是要放弃进攻的,毕竟他们也不是傻子,我们现在就是要给他们一点战斗下去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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