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祸事了。”
一句话说的罗彦有些发懵。到底是怎么了,连祸事这两个字都说出来了。
不等罗彦询问,杨瑞便仔细解释道:“我等官员,入则为天子臣属,出则为代天巡狩。一言一行,关乎皇帝颜面。郎君如今向那上千山蛮下跪,岂不是有损国体。要不了多久,只怕御史台便会将那弹劾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送到陛下案前。”
说到这里,杨瑞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便是我,也要向陛下详细说明这件事情。即便我看在和郎君的交情上不发表什么言论,但也绝对不会包庇郎君的失仪。”
罗彦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刚开始还有些不安呢。听到杨瑞说的是这个,不禁笑了。“杨长史能够提醒我,便已经是最大的情面了。至于弹劾之类,便顺应官场规则好了。”
听到罗彦居然如此,杨瑞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反而是罗彦,看着一点动作也没有的杨瑞,继续说道:“放心吧,没什么事情。自古就有天子下罪己诏的事情,如今招抚山蛮一事,朝廷和地府都没有做好。
不过一跪,若是能够换来益州几十年的稳定,何乐而不为。”
杨瑞刚要说这不一样,可是已经被罗彦的安排给堵住了嘴。
“半月之内,我要看到相应的补偿完成大半。到时候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到时候还有人追究这件事情,我会上疏让他亲自来找我。”说完竟然就走了。
除了无可奈何,还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杨瑞此时的心情呢?
十五天时间,对于益州境内的大部分百姓来说,是喜悦而短暂的。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收庄稼,付出了大量的劳作和汗水,但是换来了饱满的稻谷和粟米。
但是对益州境内的官员们,却是极为漫长的。
随着大流参劾罗彦当日一跪的奏疏不少人都发出去了。但是直到罗彦给出的限期最后一天,京中依旧没有消息传来。等待的心情,可谓是度日如年。
可是在罗彦这里,依旧是有好消息传来。
先前安排的事情,刺史府的那些小吏,总算是没有偷奸耍滑,成都府的归化山蛮已经彻底被罗彦给收买了人心。
这些人为了感谢罗彦的恩德,便产生了立碑纪念的心思。但是碑文怎么写,却成了一个问题。这不,左思右想没有合适的文章,诸多归化山蛮便将问题带到了罗彦这里。
这些人的心思也是直接,反正就是要记载这件事情,与其找别人,还不如就找这个当事人好了。
当从秋生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罗彦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这些人还真是实在,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给自己写功绩是最蛋疼也是最忌讳的一件事情么。
可是见识过那些山蛮的耿直,罗彦也放弃了拒绝的心思。他敢肯定,要是今天他不答应,只怕明天出门就能被无数山蛮围着跪拜。他是人,不是神,经常被人跪拜,会折寿啊。
这回罗彦可不准备大抄特抄。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张,而每一个过程他都亲身参与过,可以说是感触颇深。既然山蛮们给了这个机会,罗彦自然也想将心中的一些话趁机说出来。
“意者心之所思。人生得意,尝以为莫过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者,成家也。血脉为之续,枝叶为之盛。百年之后,坟前有烧陌钱者。金榜题名,立业也。祖宗为之耀,子孙为之荫。三代而内,衣食无忧也。
然为官数载,方知其浅。君子当世,岂能汲汲于功名戚戚焉家业。读书而不济人,为官而不担当,诚若当初无书。
益州山蛮,本炎黄血脉,避战祸而入山林。与世隔绝久矣,则不通于世,被称为蛮。岂知五百年前,同出一脉。天朝新立,急于招抚。允诺种种,皆无应验。
而今一朝允诺兑现,山人痛哭泣涕。岂斯人之悲乎?实朝廷之悲也。口惠而实不至者,官吏也。为此受难者,同胞也。而背负骂名千秋万世者,天朝也。
而今山人欲树碑记之,央于余前。故为之书,以警后来之官。年月日,罗彦。”
山蛮鲜有读书者,因此罗彦究竟写了些什么,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仅有的几个读书人,这些天也跟随刺史府的官吏处理归化山蛮的事情,哪里有功夫管这个。
所以碑文近乎是以一种无人知晓其中内容的情况下刻好的。
石碑是被放置在归化山蛮新建的居住坊市前边。罗彦拒绝了前去观看的请求,但是架不住这世间多有好间接溜须拍马的。当裹在石碑上的红绸被拉开的时候,许多官员争先恐后读着文章,然后,便沉默了。
上边虽然没有明说先前益州官员失信的事情,但是就这样一下,足够有些人脸红了。
而不少的读书人,更为看重的则是这篇碑文的形式。没有华丽的词藻和严格的韵律,但是读起来居然又不比那些骈文差。文章原本名叫《为归化山人树碑记》,结果更多的士子愿意称其为“得意篇”。
第四百零二章天涯此处觅知音
归化山蛮的问题得以解决,接下来就是和那些山蛮们的交流和沟通了。这种事情,罗彦压根就不准备自己去做。
当初已经安排刘仁轨署理山蛮的一切事务。先前自己出面都是为了能够尽快地取信于人,如今的事情,以刘仁轨的手段,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罗彦打算抽空去一趟州学。
来到这里数月,因为忙着处理山蛮的问题,罗彦压根没有顾得上去州学看看。州学博士乃是益州当地有名的老儒,对于罗彦的大名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也曾来刺史府好几趟,央请罗彦去州学看看。但罗彦每次都无奈地推脱,如果再让那位老先生来一趟,只怕罗彦还得背个不尊老的骂名。
而且教育本来就是地方长官应该重视的一块,像罗彦这样上任三个月还没有去州学一趟的,官场上基本从来没有出现过。再怎么说,赴任之初去州学看看,定然能够博得士林中的称赞。
罗彦虽然也喜欢求名,但那也是建立在需要的时候。比之让归化山蛮折服,州学却是还差了点意思。
刺史府距离州学不远。罗彦也不想那般兴师动众前呼后拥地过去。以是穿着一身便装,在长史杨瑞的带领下,一遍看街上的人来人往,一边往州学走去。
到达州学门前正好巳时,乃是州学夫子讲经到了中途的时刻。到这个时间点进去听讲,若是学问深的,盏茶功夫就能够听出这讲经夫子的水平如何。
罗彦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古来益州经济就比较繁荣,百姓生活相对富足。而且战乱几乎不容易引到益州来,所以文学昌盛也是理所应当。
虽然当今天下一直以关中和江左两地文学最为出众,但益州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有杨瑞刷脸,门子被喝止了前去通报的动作,很是恭敬地请杨瑞和罗彦进去。待两人走远了,这才匆匆往州学里头跑过去——虽说被杨瑞喝止了,但这两位大人物到来,真要不通知博士,那往后这门子也就不用当了。
杨瑞毕竟在益州为官多年,对于州学的种种布置是烂熟于心。一路往学舍走去,滔滔不绝地向罗彦介绍这那些石刻匾额的由来,倒是让罗彦听得不住点头。
此行之前罗彦就已经说明了是前来看看,因此到了一间学舍之后,杨瑞也不敢端什么上官的威风,而是在学舍不远的地方,静静站在罗彦身后,随罗彦一道听学舍中的夫子那低沉到让人昏昏欲睡的讲解。
学舍中的夫子讲的正是《小戴礼记》中的“素位篇”。在这个时代可没有那种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做作,虽然这位老先生声音确实容易让人入睡,可是这内容却讲的着实精彩。
斯人的水准,便是国子学的一些助教,也不过就这样了。
而且内中的不少观点都和罗彦所想如出一辙,如同找到了一个知交一样,当这位老先生将最后一句讲解完毕,又说了些自己的理解,罗彦听到忘形之处,居然不自已地凑到了学舍门前。
原本两人相隔学舍较远,还不会引起这位夫子的注意,谁知道罗彦这样。还想着再讲几句的夫子顺着学生们惊讶的眼神回过头,正好看到一脸微笑的罗彦站在门口。
“这位郎君,州学之地,虽然不禁闲人出入。但是授业期间,还是莫要扰乱秩序为好。”这位老先生虽然没有恼怒罗彦打断了他授课的进程,但是也略微有些不满地警示道。
杨瑞刚才就已经看到罗彦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已经被人家发现了。这会儿走上前来,其实心里是真的有些惴惴不安。
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没办法,直接言明来路吧。
“邓先生,这位便是我益州刺史诚国公。郎君,这位乃是我益州州学一宝,邓先生。邓先生前隋年间便投身训诂,这些年来,桃李满天下。如今的左都御史杜伦,黄门侍郎封置安等数位高官都是邓先生门下。”
杨瑞之所以对于这州学的一个夫子这么客气,正是因为这位老人家教出来的学生又不少都是位列三品的高官。如今他也不过是从四品的长史,能够熬到那个程度,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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