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脚下微微一顿,站在门口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把房门拉开,迈步便走了出去……这中间,李元芳一句话都没有说,杨守文也没有去追问。只见他走出房间之后,与那随从点点头,两人来到后院围墙前纵身跃上墙头,旋即便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如同两道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兕子!”
杨承烈站在门口,扭头向杨守文看去。
杨守文则目送李元芳两人离去的方向,半晌后咳嗽一声道:“父亲,我虽不认识李元芳,也不了解此人。但卫国公之后,又显于圣前,更得国老所器重,想必不是个无理取闹之徒。别忘了,他来自洛阳……我们且冷眼旁观,看他又如何?”
说完,杨守文展颜露出笑容。
“再说了,凭他的身份,要罢父亲一个小小的县尉,何必亲自上门?
说句不好听的话,李元芳只需要向州府发一道文书,父亲这职务就休想再保住。”
杨承烈沉默了!
良久,他轻声道:“兕子,下次说话时不要这么实在,你让我感觉自己好生没用。”
他说着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昌平,似乎变得越发有趣了!”
……
事实上,昌平的确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一座从来不被人重视的小县城,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处有数方势力角逐的斗场。
范阳卢氏、太原王家;李元芳一行人,以及之前陈子昂突然到访。
哈,小小县城,似乎变得格外热闹,甚至连远在千里之外的神都洛阳,也受到了波及。
八月二十六日,突厥军在攻破飞狐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路南下,顺势攻破定州。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定州刺史孙彦高几乎没有做什么强有力的抵抗,任由突厥军攻破了城池。而他,则躲在刺史府内,在得知突厥人攻入城中之后,甚至躲在木柜里,结果被突厥人发现,在生擒活捉之后,连同数千定州吏民,被突厥人斩杀。
据说,那一天定州的上空,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色。
突厥人攻城掠地,并非为了占领。
一如历代的游牧民族一样,他们更擅长杀戮和破坏,而不是精通于建设。定州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突厥人纵火焚城,更裹挟近万定州百姓,继续向南挺进。
神都,洛阳,铜驼坊。
在一座看上去颇为普通的宅院里,狄仁杰正坐在凉亭之中,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信,是李元芳派人送来。
正如他此前猜测那样,河北道的局势已经变得岌岌可危,甚至难以挽回。
默啜的突然反叛,对于狄仁杰而言并不陌生。他甚至已经猜到了其中那不足为人道的原因,可是却无法向武则天呈报。作为武则天最为倚重的老臣,狄仁杰的内心里,始终还是忠于大唐王朝。如果把他的猜测告诉了武则天,甚至不需要提供任何理由,狄仁杰也能猜到后果:那,必然是血流成河,帝国也将四分五裂。
想到这里,他再次看了一遍李元芳送来的书信。
早在七月初,狄仁杰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梁王武三思似乎发现了一件事关李唐生死存亡的证据,而那证据也就藏在黑沙城,东突厥的王帐之中。武三思的手下已经得到了指令,会暗中把那个证据拿回来,而后秘密送到洛阳武三思的手里。
适逢李元芳前往幽州,狄仁杰就秘密托付对方,把那证据取回。
如今,李元芳传回了消息:盗窃证据的奸细已经被杀,但那证据如今却下落不明。
对李元芳,狄仁杰没有半点怀疑。
他虽然是武则天的心腹,可是内心里却和自己一样,都忠于大唐。
证据如果真的丢了,也就算了;可若是证据没有丢失……那位的所作所为,让狄仁杰非常不满。他看了看李元芳的书信,又看了一眼从河北道六百里加急发来的战报,眉头紧蹙在一起。
良久,狄仁杰最终下定了决心。
是时候请圣人做出决断!只有绝了那位的心思,才不至于闹出更多的麻烦,否则一旦暴露,则李唐必将危矣。这会是一次非常危险的劝谏,但狄仁杰已没有选择。
凉亭外,秋风萧瑟,卷起院中花叶飞舞。
狄仁杰把书信收起来,整了整衣冠,迈步从凉亭中走出。
“洪安!”
“在。”
“立刻备车,我要马上进宫,觐见神皇。”
第一百零一章春风得意卢永成
乌云,压城。
一场暴雨即将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水气。
昌平大街小巷,行人稀少。
正是午时,往日会无比喧嚣的街坊,却变得冷冷清清,许多商铺更关上门,撤下布幡。
杨承烈在杨守文的搀扶下,在庭院中散步。
他的伤势并不算太重,除了那处箭伤之外,几处刀上其实都没有伤到筋骨。当时看上去很吓人,但经过处理之后,已经没有大碍,甚至可以下床在庭院中走动。
只是,杨承烈的心情并不好。
在李元芳拜访之后,他不管是否心甘情愿,最终还是把民壮武侯的指挥权交给了卢永成。
一晃三天,他至今仍还记得卢永成拿到印绶时的笑脸。
如果不是杨守文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咛,他当时甚至想从床上跳下来,照着卢永成的脸狠狠来上一拳。好在,他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可这心里面总觉得不痛快。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交出指挥权?
哪怕杨承烈明知道李元芳的安排别有用意,但如今想来,那晚李元芳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着实让杨承烈很不满。
“父亲,突厥人攻破了定州。”
“那又怎样?”
杨承烈的脸色有些阴沉,翻了翻眼皮子,没好气道:“这与咱们父子,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突厥人攻破定州,实在八月二十六。”
“我知道!”
杨承烈哼了一声,轻声道:“大前天你就说过了,那又怎样?”
失去了指挥权的杨承烈,这两天就好像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小孩子,说话更怪里怪气。
杨守文忍不住笑了,“父亲难道忘了,那张地图?”
“嗯?”
“826,定州!”
“哦!”
杨承烈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但旋即脸一黑,气鼓鼓道:“地图已经送到了幽州都督府,张都督也秘密调集人马,准备屯兵五回岭。可问题是,和我有关系吗?”
“父亲,你不要这样。”
“那要我怎样?难不成,还要去跪舔卢永成吗?”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杨守文当然知道,杨承烈这心里窝了一股子邪火。可我是你儿子,又不是卢永成,更不是那个李元芳,你冲我使什么劲儿呢?只是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口来,只能耐着性子道:“这说明,咱们之前的猜测非常正确,到时候如果张都督真能截断默啜归途,那到时候你就是首功一件……凭此功劳,这县尉之位定稳如泰山。”
杨承烈哼哼两声,示意自己累了。
他让杨守文把他搀扶到了客厅里坐下,而后轻声道:“兕子,你以为我真就是为了这小小的县尉,而心怀怒气吗?你要是这么想,未免太小看我了!你老子我,当年好歹也是均州折冲府的果毅校尉。当年我能二话不说挂印辞官,难不成还会在乎这个县尉的职务?我只是觉得憋屈,如果当年我不走,如今我未必会比那李元芳的官位低……哼,不过靠着祖先余荫,在我面前又刷个什么威风?”
杨承烈之所以不高兴,还是因为李元芳那天命令的口吻,以及近乎于强硬的态度。
杨守文听罢,却冷笑一声。
“父亲,我虽然不知道你当初为何逃离均州,但我觉得,如果你当时留在均州,说不定咱爷俩已经变成了冢中枯骨,你又哪里有那个精气神,在这里唉声叹气?”
“呃……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杨承烈说完,忍不住呵呵笑了。
见他的精神似乎有所恢复,杨守文突然问道:“父亲,你当年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这个……”
杨承烈犹豫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反正……你要相信,你老爹我并不是做了那十恶不赦的坏事,之所以带着你跑来昌平,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正如你所言,如果当初我留在均州,说不定咱一家早就被人害死。
算了,还是不要再谈这件事了……再过几年,等你成丁之日,我一定会告诉你。”
依照唐律,二十二岁成丁。
而古代的习俗,则有虚岁的说法,如果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杨守文虚一岁,已经十八。
可问题是,距离成丁至少还有四年。
等四年之后再告诉我?杨守文没好气的看了杨承烈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了,这两日卢永成可还安分?”
杨守文则一撇嘴道:“安分什么,听说他可是活跃的很呢。”
“哦?”
“他拿了你的印绶之后,第二天就任命梁允为民壮班头。
之后他又从捕班抽调了江六郎为皂隶班头,把县衙的站班皂隶,几乎换了一半。如果不是管班头态度强硬,他甚至想把手伸进捕班。看得出来,他是迫不及待想要掌控昌平三班,这里面似乎颇有些怪异,我到现在还有些看不太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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