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自杀进汴梁城。迎朝中诸公,打开禁中,太上和那伪主,说不得就为杨贼所弑了,当今之事,直娘贼的一不做二不休!”
“俺们三百精锐,间道而来,现在就死剩这几十骑,难道还要将大功让给汴梁这些厮鸟不成?瞧瞧他们,哪点是做大事的样子?”那军将也重重点头,指挥队伍就绕过眼前晋王府邸熊熊火光,要直奔汴梁而去。
队伍松动之间,张七和鲁勇就见这些关西骑士拱卫之间,果然有一瘦弱红袍男子,泥雕木塑般任人摆弄,鲁勇倒也罢了,张七却是在汴梁厮混了那么多年的,金明池争标,元宵关灯,代天子郊祭,都见过赵桓。
如何就不是前新君,一股热血,只是涌上张七心头,关西军马来得快,又是间道来偷袭杨凌在城外住所,果然是大将才有的布局,一举功成,结果汴梁诸公却没能配合得上!
直娘贼,这却是闪苦了俺们,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那些关西军汉要走,张七忙不迭的跟上,大喊道:“将主人少,且容俺们追随也罢!这场拥立大功,分润些个,俺从此由将主爷爷驱使!”关西军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厉声道:“想要立功?就大声呐喊,诛杨贼,并将汴梁诸公,都请出来!”
说完之后,那关西军将再不回头,打马就疾奔向汴梁方向而去,张七扯开嗓门,撕心裂肺的大喊:“西军来援!入汴梁诛杨贼,得此拥立之功!这是一场泼天富贵!”张七追随着那几十骑,走一路喊一路,抢红了眼的人马未必鸟搭理他,可是后面还有越来越多的军马涌来,为张七破锣一般的嗓门惊动,不自觉的,更多人跟着嘶喊起来。
那几十骑关西人马还特地拥着赵桓绕了半圈,让更多的乱军,看到赵桓模样!整个向晋王府邸和太上行在涌动的大队人马,终于在这样的鼓动下转了方向,追随着那几十骑关西人马,不管不顾的向着汴梁方向冲去。无数火光,如一条火龙也似,张牙舞爪的就噬向黑暗中仿似无边无际的汴梁都城!
汴梁南门外,一处高坡之上,杨凌勒马,带着数十骑看着火龙涌向汴梁,终于动了,但愿此次,是这座繁华都市最后一次变乱,而今而后,但愿这个都市永不沦入这样的混乱,永不沦入异族之手,在这个世上,继续闪耀千年!
“走!”随着杨凌的一声轻喝,几十名骑士紧紧追随他向南熏门而去,而这个时候汴梁南门,还有汴梁西门,都有火光闪耀而起,汴梁诸门,现在值守之门军,名义上也都算是杨凌麾下,但是并未曾编入新军五厢之中,诸门守军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千余人而已。
汴梁城大门多,分散到每城门处,连百人都不足,本来汴梁城门,就已经数十年未曾关闭过了,值守门军,事少任轻,且出入城门,行人虽然不禁,可是客商总要查点一点,多少也有些好处,杨凌整练新军,心思都集中在培养野战大军上面,对于这门军看得甚淡,也没花什么功夫整顿。
原来拱卫禁军出身之人,但有点门路,都争着门军位置,顶掉了原来都门旧禁军的差遣之后,这两个月来过得甚是滋润,杨凌多在城外,要约束也是约束入营的军马。
门军这里,基本撒手没如何管,且汴梁现在城门枢轴损坏,各种杂物堆累,千斤铁闸等防御设施形同虚设,门都关不上,护城河上吊桥已然变成了石桥,简直就是天堑通途,实在也犯不着多花心思,这些门军久在汴梁城中,上值没有几人,下值便能三街六市四处耍乐。
朝中诸公通过开封府这个与整个汴梁打交道的渠道来拉拢说动汴梁这些门军,就是再方便不过,说什么这里加起来也有千余军汉,缓急时候说不准就能派上用场,但是到底让他们派上什么用场,连拉拢他们的人都说不好。
今夜一众门军,在天色暗下来,往来之人少了些之后,南熏门的门军,就哄起了碰头东,人人掏腰,凑了两坛水掺得少些的酒,摆出五碗十二碟,春季果子便宜,更是堆得不少,就在各门值房热闹起来,其实不单是南熏门如此,汴梁十余座城门。
每日倒有半数,晚间都有这般纵酒景象,拱卫禁军之人虽然吃了不少辛苦,可是仍然是数十年来未曾经历兵火,也是都门禁军这个大染缸中长成的,只是门路没有其他人硬些罢了,一旦翻身,除了部分实在老实,还有一些能把持住自己的聪明人,或者死心塌地为晋王效力,想一刀一枪博出个更高地位,为新的从龙之臣的人外,更多的人却是立即就捡起了旧都门禁军的习气,留给杨凌的时间太少,不能将这支新军带上战场,用血火狠狠的磨砺他们,这支才成立未久军队之人的命运,只能在这时局大变动中自然淘汰,看谁继续沉沦下去,又看谁能从这腐臭之间,脱颖而出。
一场晚酒,吃了一个多时辰犹自未散,值房之中,军汉犹自在闹酒,有几个不胜酒力,已然醉倒,横七竖八的倒在那儿,呼噜扯得震天价响,一个都头正端着大碗盏,在众人的哄闹声中夸强:“别情是厮哄,俺这酒上本事,将出一点来就让你们只有拜倒!当初不是这酒上头误了事,也不至于给打发到拱卫禁军处!其他门处夸强,有一气尽一斤的,有两斤的,甚而水门那里,王二一气尽了六斤!要俺说,这鸟算什么?手中一碗,桌上两碗,计是七斤,睁大你们鸟眼看了,俺一气干了,看还有人在俺们南熏门这里说嘴!”
一众军汉收了口,只是拿眼觑着,那都头果然如长鲸吸水一般,尽了一碗又将起一碗,喝得是山摇地动!正在满座皆惊的时候,外间突然冲进一名军汉,却是出去小解的,这个时候涨得满脸通红,大吼一声:“晋王府邸和太上行在起火了!”
噗的一声,那都头满口酒水撒了一个漫天花雨,喷得值房中人一头一脸,所有军汉哪里还顾得这个,对望一眼就踉踉跄跄的奔出值房,所谓值房,正在城门楼中,出来便是城墙之上,放眼过去,南门之外,晋王府邸和太上行在,果然火光四起!
而南门外延绵军营,虽然隔得甚远,也能看见火光缭乱,星星点点的冲出营门,向着晋王府邸和太上行在两处而起,而南熏门内外,百姓也被惊动,一片关门闭户的声音,而还在街上行人,抱头而窜,各个归家,谁也没那个闲心去看热闹。
上次宫变,也是城外火起,结果就几万人在城中大乱,皇帝退位,三大王为新君。一众禁军将门世家中人,被砍得人头滚滚,今日又是火起,且扰动之人,不再是那些已经是普通百姓的拱卫禁军,而是披甲持兵的汴梁捧日军!
更不用说时局紧绷,远过此前,连汴梁百姓不少心中都明白,谁知道一旦发作,会闹出什么样的大事出来!此间门军,不少人是知道近日就有大乱的,也做好的参与兵变的准备,因为怎么算晋王此局都是赢不了,可是还没有发动消息,怎么又来了如此熟悉的一出?
城门上的军汉,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胆小乖觉的,已然脚底抹油,溜下城墙,有家的便是归家,管他个球。
第六百四十一章 拥驾(十一)
这个时候,就见城内远远赶来一班人,在街上跑得气喘吁吁,却是开封府中做公之人,当先的只怕还是一个小选官儿,掖着袍脚跑得一点都不厮慢,远远的这些人就扯着嗓门大喊:“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那号称一口气要尽七斤酒的都头,和麾下面面相觑,这鸟城门到底如何关上,你倒是来试试!一扇包铜城门,就有数千斤重,民间往往以讹传讹为千斤闸,其实千斤闸不过是瓮城里面的一种防御设施罢了。
这种城门开闭,往往要用绞盘,汴梁几十年城门不闭,早就锈死了,门洞中虽然宽阔,尽够行人商队出入的,可是依着两边,也堆着多少杂物,原来南熏门外吊桥,也变成了一座石桥,从哪里着手,才能将这城门关上,断绝内外往来?
城内的人拼命朝这里赶,城外这个时候又响起车马之声,二十余辆车头燃着牛油火炬照明,张着晋王府旗号的马车,正疾疾向门内冲撞而来!每辆车除了驾车驭手之外,更有一名披甲长大汉子,正是晋王直精锐,手持长槊,立于驭手之旁,锋刃寒光闪闪,只等有人敢于阻拦,就一槊给他开一个透明窟窿!
更能看见,车窗之中,伸出了弩机模样的事物,弩箭已然上弦,就对着窗外敢于阻挡这支车队的一切!就算没有甲士和车窗中伸出来的弩机,这个车队也不是等闲人能阻挡的。大车都是行商走远路的重车,轮子镶钉包铁,用料都比寻常车子双份,结实异常。
拉车的都是神骏健马,此刻已然跑发了,轰隆隆如闷雷一般滚动过来,包铁木轮与石头地面高速相擦,就是一路的火星四溅!
在众人呆呆的目送之间,这队车马直撞入南熏门内,匆匆赶来呼喊关门的那些人等,飞也似的跳到路旁,生怕慢了一步,不是碾成两截,就是咽喉开个窟窿,两头通气,后续十余辆车,每经过城门洞一次,就扔出火油瓶来,最后一辆车再丢出火炬,两扇大门与城门洞中多少杂物,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火光烛天而起,将汴梁城墙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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