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也要将他们留在这应州城下,箭雨当中,卢俊义持矛立于马上,锐利的目光四下一扫。两翼女真鞑子已经张开包抄上来,后殿女真甲士也在源源不绝的加厚这包抄两翼,雪原之上,更多的女真零散军马,正拼命要加入这战场!
该怎生是好?单论突围,凭自家一人一马,怎么样也能杀透重围,直冲出去,这点女真鞑子,还没放在眼底,可是那么多儿郎呢?那么多跟着自家一路掩袭而来的军中菁华,那么多在应州城死战到最后的忠勇男儿,难道就任他们自家求活了么?
那还要俺当这军中主将作甚?哪怕拼到箭尽枪折,也要尽到俺的本分,将尽可能多的儿郎带出去,卢俊义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后面追来的那银可术黑色牙旗之上,银可术在不断的催促麾下人马,向两翼延伸,而他直领的人马,却越来越单薄。
银可术的目光,同样也落在了卢俊义身上,隐约间他好像认出了这人,前次自家南下,大败而逃,几乎就是此将,一骑当千的南人勇将,将自家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宛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自己的后路,如果不是因为南人后方援军未曾及时合围,恐怕自家再也没有南下的机会。
而那次合围的失败,追根溯源,就是因为杨凌进京,何灌掌握晋阳军,军心动摇号令不一的后果,银可术目眦欲裂,果然就是这支南人军马!俺没有错!身边亲卫,惴惴的提醒银可术:“不能再遣出人马了,银可术,你自家安危不顾了?”
银可术狞笑一声:“俺就是要引他们掉头冲俺大旗,这些鸟南蛮子,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亲卫脸色有些发白,纵然是女真军中勇士才能为银可术亲卫,但是看到这支南人军马的骁勇,还是让他觉得震骇!这些亲卫自信于哪怕眼前有辽人远拦子精锐组成的千人军阵,他们带一个蒲里衍就敢撞上去。
但是万一这支南人军马不顾死活的冲杀过来,他们还真没把握能挡住这些南人不要冲杀到银可术马前!
“银可术,不能行险!有个万一……”银可术森然一笑,鼻梁上的伤疤骇人的扭曲着,有如魔神:“俺要战死,宗翰会尽斩你等,你们也只有和这些南人同归于尽给俺殉葬,俺不能再受败在南人手里的屈辱!”
上百支抛射而出的轻箭,从最高点呼啸落下,直扑向猬集在战场中间的宋军人马,转瞬之间,雪地上就似生出了一片箭杆丛林,队伍当中,人喊马嘶声响成一团。有数匹战马更是惨嘶一声,陡然扑倒在地,带得马上骑士也滚落雪中,掀起一大蓬一大蓬的雪尘。
幸得马上抛射,多用轻箭,而宋军在斛律那个军寨中,勉强也算是披甲完全,加上竭力拨打遮挡,真正伤亡只是寥寥。
可是女真骑士两翼展开包抄的队列越来越厚,就是这样一波接一波的抛射箭雨,也能将这些宋军精锐一直射到死,而继续向南疾奔突围,按照女真军马汇聚如此之快,来得如此之猛,已经是不可能摆脱他们的纠缠,专攻一路突围,女真军马正好两边一夹,乱战当中,只怕只有寥寥几个武力超群绝伦的人物,才有可能突围出去。
而大多宋军男儿,只有战死落马在这茫茫雪原之中!卢俊义一骑拖后,单手举起长矛,在空中摇晃两下,接着就放下直指银可术旗号所在,箭雨仍然一**呼啸着抛射而来,在箭雨之下,宋军男儿不约而同都转过马头,对着银可术那杆黑色牙旗所在方向!
长矛一旦放平,卢俊义双腿猛的一夹马腹,但同时沉腰下裆劲死死压住鞍鞯,那匹雄骏的铁青色战马腰背发不得力,欲奔不得,急得只是雷鸣一般长嘶,箭雨横空之中,卢俊义怒吼一声:“随俺杀鞑子!踏破此敌!”
近百宋军男儿同声大喝,只要主将指明了方向,面前纵有万千大敌,又有何惧哉?无非就是死在此间,悠悠千载,蒙恬虎贲,冠军骠骑,卫公儿郎,在汉家边荒穷塞绝域,汉家男儿,难道还死得少了么?
呼喊声中,卢俊义猛的一松裆劲,铁青色坐骑已然如龙长嘶一声,后蹄弹地,又飞腾空中,直跃向银可术牙旗所在方向!在那杆黑色牙旗之下,银可术同样死死的看着卢俊义举动。
将为军之胆,将为军之魄,如此强鹜果决,英姿勃发的将领,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涌现出来的,更难得的是,他还是如此年轻,只要让他埋骨在这应州城下,那么这支南人强军的胆勇锐气,至少就要摧折一半,自家就算是赌上性命,又能如何?
他也猛的扬起手来,狠狠向下一劈,就是要聚集在他牙旗之下,约六七十骑女真甲士,也提速迎上去,好容易围住了这支全有战马的南人军马,此刻决不能后退,一旦撤退,那么就和两翼厚势脱节,而拥有高速战场机动力的骑军,很容易就能寻到空隙冲出。
这个时候只能以甲骑迎上,死死缠住这支南人军马,然后两翼合围而上,将他们彻底绞杀!骑军作战,没有防守一说,只要成合战之势,只有以攻对攻,挥掌狠狠劈下的同时,银可术也摘下了鞍侧马槊,怒吼如雷,拼命催马就要领先迎上前去。
在他身侧一直提心吊胆警卫的咄鲁,哪里容得银可术亲身而前,做死活全凭天命的骑兵对冲。已然大吼一声,挺着马槊,狠狠将马刺踩入爱马腹中,超越狂奔而前,数十女真甲骑,随着咄鲁,同样发出声嘶力竭的兽吼,向着面前那支骤然提速,狂涌而来的南人精强军马,毫不示弱的做决死对冲!
两翼疾驰不住抛射箭雨的女真军马,同样发现了这个动向,一个个领军女真军将连声怒吼呼哨,这些女真甲骑个个放下弓矢,摘下马战兵刃,拼命催马,就向着中央合拢而来,最多不过半刻功夫,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女真甲骑,就要彻底将这支南人军马淹没!
此刻若是从空中往下看,就能见到两队甲骑,卷起的雪尘,如两条狂暴翻腾的玉龙,这在飞速迎头对撞,而两翼是黑压压的甲骑,正急速围卷而来。而这汇聚之处,就是银可术那杆黑色牙旗之下!
轰隆一声巨响,两支一往无前的骑军,狠狠撞在一起,在这一刻,天地间所有一切似乎都寂然了少顷。接着狂暴的碰撞声,厮杀声,惨叫声,加倍剧烈的爆发出来!
卢俊义一骑当先,手中长矛狠狠戳进了当面一名女真甲骑的胸口,略一沾实,卢俊义就已经撒手。两马高速对冲之势,只是轻轻一沾,点钢的矛头就如快刀入腐泥一般,撕破这女真甲骑一层鳞甲一层锁甲一层皮甲,深深的扎入胸口,巨大的冲力,还带得内脏被撞得七零八落!
蓬的一声,这长矛毕竟是步战所用,弹性不足,吃不住这分量,也猛的断裂,可这女真甲骑已然是向后倒撞下马,连垂死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手中马槊,不过才递出来一半而已。在送出长矛的一瞬间,卢俊义也沉下裆劲,稍稍偏转马头,和迎面冲来的战马侧身而过。
此刻骑兵对冲,还不是后世那种紧密墙势冲击,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就是**裸的换人命,两马之间,怎么也有可容一马穿行的余地,不过在高速对冲之际,不是久经训练,马术精熟的骑士,如何能在对冲兵刃对撞之际,还能敏锐的寻到这个空隙,避开这巨大的冲力?
两马对撞而过,另外一边的女真甲骑在间不容发之际,还飞快抽出一柄铁骨朵,向着卢俊义腰际横扫而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北上(十六)
卢俊义又是一侧身,让开这铁骨朵,伸手在他胳膊上一带,不管这女真甲骑裆劲再老,一带之下,就已经跌落雪尘,后续战马告诉跟上,惨叫声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被乱马踩了多少记!在一瞬间,卢俊义作为全军矛头,就已经深深撞入女真大队甲骑之间!尽管一时已然是空手,可他的目标仍然只有一个,就是那杆猎猎舞动的黑色牙旗之下的银可术!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件兵刃向着卢俊义刺来劈来,卢俊义一点马腹,胯下坐骑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横着排了一步,侧撞上旁边一名女真甲骑。
卢俊义劈手一扯,那名女真甲骑坐立不定,侧倒下来,斜身遮挡在卢俊义面前,就成了一面肉盾!噗噗乱响,瞬间那倒霉的女真甲骑就着了两记马槊挨了三下铁骨朵,哇的污血喷出,撒得卢俊义胸甲上淋淋滴滴,全是血痕,混战之外,就听见杨再兴一声大吼:“将主!用俺的大枪!”
这个时候,原来冲杀在南面最前的杨再兴,在转头冲锋之际,发疯一般将坐骑马腹刺得全是鲜血,硬生生的又超越到北面前头,仅在卢俊义身后而已!
呼喊声中,他已经向着卢俊义,脱手将手中大枪破空掷出,一名女真甲骑趁着他掷枪之际撞来,杨再兴又狠踢马腹,迎面撞上,侧身让过一槊,伸手就将那女真甲骑颈项夹在腋下,大吼一声胳膊较劲,喀拉一声,那女真甲骑颈项就被杨再兴生生扭断!
大枪如龙一般飞向卢俊义,卢俊义却怒吼一声:“自家留着使,俺不会自夺?”稍一偏头,左手已经接住大枪,稍稍一荡划了半个圈,将扑来女真甲骑一阻的同时,反手就将大枪向着杨再兴掷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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