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据说女真西路军统帅宗翰早已回发蔚州,女真军马自然不会轻动,谁能想到。女真军马就在这鬼天气,翻越险绝山脉,从侧横击,打在晋阳军软肋上,更来势如风,大有一举席卷朔应诸州之势。
一旦让他们进展顺利,则晋阳军四部就要被从中隔断,为女真军马各个击破,自己如果不领军东走,哪怕就是在阳谷县摆个样子,对于有城墙依托的一支军队,总能拖延女真军马一点时间,哪怕一日半天,也是好的。
后方那些弟兄,就多了反应的时间,就可以积聚力量,将这些女真鞑子打出去!说不定,现在正在飞狐口小杨将主,知道他带出来的这些儿郎们陷入险境当中,还将如在燕地时一般,亲身而至,率领全军,将大家从危局当中解救出来,与女真鞑子决战于此地!
此时此刻,他张显走不得。
阳谷城墙上突然传来了骚动的声音,附廓在城外的难民也从火堆四下跳起,奔走哭喊之声突然响起,接着就了发了城中拥挤难民群的骚动。
火堆为奔走的人踢乱,火星四溅。哭喊惊呼声由低到高,接着就席卷全城,“女真大军来了!”张显和杨再兴飞快的赶至骚动发生的源头阳谷城墙东面。
就见远处一队火光,在夜中高低起伏,向着阳谷县疾驰而来,那些新征募的晋阳军军汉在城墙上四下走避,还有人完全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喊:“女真大军来了!”
张显奔走中就已经拔出腰间双手长剑,一剑横空而过慌乱得最厉害的那军汉头颅就冲天而起,血溅城头。
张显厉声大呼:“乱军者死!”军中那些老军伍出身的都头们也开始厉声弹压,晋阳军军汉们为他们驱使,不敢再四下乱窜都在城头战战兢兢的站定。
晋阳军中虽然没有床弩之类的守城利器,弓矢却还是不缺的,一张张弓这时就对着东面拉圆,箭镞在火光中闪耀寒光,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张显按剑在城头大呼:“天寒地冻,又是夜间,想自乱作死么?靠着城墙谨守,还有一条生路!”
阳谷县城本小,方圆不过里许,张显大喝满城皆闻,那些带领难民逃来的堡寨豪强也开始弹压部众,如此寒夜,如此夜间,自乱就是一个死字。就是女真军马也不可能大队来袭,最多是哨探以乱人心,依托城墙将女真军马夜间硬探逐退,等到天明再寻生路罢。
附廓难民哭喊着想从城墙颓见处涌进阳谷县城却是兜头一阵羽箭扑过来,这个时侯谁也心软不得,城外难民看进不得城,只好惨呼着在夜间四散离阳谷县越远越好。
至于能不能在这寒夜中活下来,谁也没去想了,女真大军越绝险之地,四日席卷二百里,击破数十堡寨坞壁,杀人无数。
从一开始,就已让朔寰应三州之人破胆!
转瞬间远处尖光就已然逼近,,指着火光处大喊:“是自家人!”
不知道是谁被喊声一惊嗖的一箭就放出去,火光下一名衣甲上全是白霜的甲士长矛一拨就将这一箭打飞:“二哥,就这般迎俺们?”
第三百五十六章 河东乱象(二)
张显与一众军将大声呼喝着让军汉们将弓矢放下,当先就迎了出来,就见火把闪耀之下,正是自家军马,一行数十人,都是黑云都或神策军出身,簇拥着一个裹得严实的汉子,此人正是王贵。
王贵居中坐镇东面一带,调度支应阳谷县南北两面,张显在得知女真军情之后立刻就先回报他那里,没想到最多两日一夜的功夫,王贵就赶到了这里!
沿途冲锋冒雨,几乎不眠不休,王贵须眉皆白,身上都快冻硬了,挣扎下马冬的一声就摔落在地上,几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扶起来,张显只道:“哈哈,四弟,何必如此辛苦?”
王贵久矣不领军,一向是坐镇地方,或者操持后勤事宜,资历在晋阳军这支新军当中算老的了,可并没什么威信。
张显回禀军情,也是循军中之律而已,并没指望他做出什么处断。甚至自说自话就准备在此死守,为后方争取应变的时间,没想到王贵反应却是如此之快,马上就赶至了第一线。
王贵喘口气,活动一下腿脚:“女真军马突然大至,干系至重,关系小杨将主大局,俺虽不才,怎么能不赶来?闲话不必说了,上城墙看看!”
数十军将拥着王贵直上城墙,望着西面闪动的火光。王贵端详良久,才问道:“女真军马到底有多少?”
张显沉声道:“俺尽力打探,询问逃来之人,女真军马此来,正军不下三百,辅军数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女真鞑子沿途击破堡寨,搜罗强壮为辅军。声势更壮,现下恐怕已有千人之数,马则倍之……”
同王贵一起来的甲士们齐齐色变,不少人都是和女真军马打过交道的,当日在燕地,女真军马欲要袭取燕京。杨凌亲自上阵,率领全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击破,完颜宗弼和郭药师联军数量比不上神策军,即便是杨凌以自身安危为代价,惨胜女真兵马,就是这样还被完颜宗弼和郭药师逃了出去。
而神策军自己损折也绝不下于女真鞑子,现下晋阳军虽然士气重新振作,也有了一些强军模样。可是归根究底,哪里比得上当初在幽燕之地的神策军,须知那个时候,杨凌携带着神策军将士北渡白沟河,智取涿易二州,破萧干,复燕京,军心士气都到达最顶峰。如此大敌,绝不是晋阳军可以抵御的!
更不必说这等天气。女真人居然越绝险之地突然而来,区区数百女真鞑子,不过就是半营之数,想来不过就是试探朔州,寰州,应州三州。没想到接着就是席卷之势,这种强悍坚韧,果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强军!
“主将是谁?”王贵又问。
张显摇头:“尚不知道要打上一所,才能明白。”王贵又扫了一眼在城中呆着脸看着城墙上动静的无数难民,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多人逃过来?”对贝蒂诸洲的堡寨之主的德行。王贵也清楚得很。
他同样要和他们这班人打交道,女真军势如此之强这些人自然能降便降了,怎么都逃到了阳谷县来?
张显沉声回答:“女真鞑子,并未曾招降纳叛,沿途屠堡寨之主,老弱尽杀至,强壮为其转运粮草军资……直娘贼,下手恁狠!”
王贵扫视左右:“你们怎么看?”旁边军将多有娴熟战事之人,当下就有人答话:“女真鞑子翻越绝险之地,孤军深入,此间贫疮,招降纳叛养不起,太原姓王的那厮一来之后,将李知府和吴阶压着,粮草军饷供应短了何止一半,必须将所有粮草都集中在自家手里,以利久战所以才这般行事!”
王贵点点头,对张显道:“既如此领军东撤,与大队汇合,不必在此逗留了。”
张显一怔,没想到老好人也似的王贵,决策却如此果断,风也似的赶来,了解到第一手军情之后,马上就做出了决断!
王贵在北地也耽了一年有余了,北地这等风急霜劲之地,同样将他也磨练了出来。
张显踌躇道:“不在这里死守以牵制女真鞑子兵锋,以利于大军集结了么?”
王贵扫了张显一眼:“北面卡住应州,关隘,南面有晋阳军主力,现在儒武蔚诸州又丢给了女真鞑子,这里积储,够这两万余军上万战马,吃到五月么?每一分力量都积攒着等小杨将主领俺们再破女真鞑子!”
张显一番心思,全成白费,此前有这个打算,也是因为对尚且不能独当一面的王贵实在没什么信心,怕他应对不当,女真鞑子长驱直入的话就坏了大事。现在王贵果决如此,处断得宜,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喃喃道:“阳谷县不过就是应州之前一个附属小县,关键就是应州……”
王贵点头:“没错,女真真实军势,尽快要传递到岳飞哥哥处……非晋阳军可敌!当务之急,只能退保死守应州,以待大军从南面打过来!必须尽快!”
王贵拼命赶来此间,就为掌握最真实的女真军势,他也真怕在上头得知女真鞑子间道来袭,率军来援,要是女真鞑子来得多,豁出去了也许还可以打一场会战将女真军马逐退,现在这些女真鞑子不多不少,强行在冬季穿越绝险之地!实在没有兴师动众的必要,大军异一动,人吃马嚼,耗费不在少数,只能必须死死守住应州,则这几百女真强军,在马骡饿死一大半之后再翻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半,要不就只能在禀告岳飞哥哥之后,率领数目可观的兵马,将女真鞑子为大军所粉碎!
他回首而看,就想选得力之人以最快时间将消息传递过去,张显身边的杨再兴突然开口:“俺去!俺路熟,也能熬得苦,马上三天三夜不下来也耐得,别人去应州要五日,俺要不了四天!”
张显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去罢,路上小心一些,不是俺们怕了女真鞑子,实在是不忍误了小杨将主大局,儿郎性命,绝不能轻掷,将来有的是厮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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