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次熊猫接到的订单并非是“商业性”的,而是“政策性”的。而为保证政策落实,熊猫集团要求旗下每一间大小工厂都必须确保完全的订单响应——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确保完成生产任务”。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既要保证当地农民执行合同的利益,又要保证竹林可持续发展,还要保证订单能如期完成,送到心急如焚的西布伊堪奇自治国客户手中,这都不是多难的难事。只要按照计划进行,这一切连问题都算不上。
但计划,特么的真赶不上变化啦!班博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村民,面前浮现的却正是一副更凶神恶煞的面孔。他的顶头上司,采购部的主管是三番五次地叮嘱他,提醒他注意收上来的竹子质量,而后严格按照竹材的质量把安尔基村村民应得的共同报酬记在两边共有一式两份的记账本上。不得漏记少记,也不得多记收取回扣,端的是要一个滴水不漏,清正廉明。
但是现在这些情况都没有出现,反倒是同事们平时闲聊开的“那些村民会不会放着精准扶贫的大钱不要,改而去毁约赔钱呢?”恶趣味玩笑最终成了真。
真不知道这采购部的主管听说了这件事,是该笑呢,还是该哭着笑呢?班博咽了口口水。他很明白,规章要求的就是“若村民毁约,则工厂的采购方在有村民毁约之充足证据的前提下,可以对约定的经济作物行使任何权利。”
“行使任何权利”自然包括砍走竹子做投枪。但是现在的情况十分客观,更十分严峻:这一群村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从竹林里把包围圈撤走——没错,安尔基村的村民手里的装备就算是专门制造的“武器”,其锐利程度和趁手的程度也没有熊猫集团聘请的挑夫和伐木工手里的家伙哪怕十分之一强。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就在班博这一群人身旁围成了一个说大也不大,说小也算不上小的包围圈。
这意思算是十分地清楚明白了。左手边的竹林中,站立的是持有竹枪,不怀好意的青年?而右手边的笋坑里,还隐藏着敌意明显的老人——只可惜这老人意识不错,操作不行,想要竭力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却还是在班博的余光角度下露出了半颗花白的脑袋。
看来还真是全村出动。班博啐了一口,从心底里荡出一股凉意。他摸紧了布包,旋即下了一道他自认为窝囊,但他今后会为之感谢终生的决定:
“撤!我们从长计议!安尔基村的乡亲们,让开条道!我们枝竹未取,也请你们不要为难我们和我们的工人!”
见班博这边的人手中除了工具什么都没有,安尔基村的村民们还是忿忿不平地让开了条道——从他们猩红而贪婪的眼神中,班博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想要的又何止是竹子而已?工人们手中的工具,还有他们脚下的胶鞋,身上的衬衣,甚至于他们的待遇,他们的生活,安尔基村的村民们都想要,都想无代价地,无条件地,伸出手来把它们握在手心里!
就像他们直接砍走不属于他们的竹子,采走不属于他们的竹笋一样。走出了安尔基村的“势力范围”,班博依然不免心有余悸——当那贪婪的眼神扫过他身上时,他便仿佛觉得有十万甚至九万个大汉赤条条地站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正在公共澡堂里同样赤条条地弯腰捡肥皂……
毫无疑问,自己正过着他们想要的“好生活”,并享受着来自他们的妒忌。虽然不太懂什么是村民口中的“安尔基村生产合作社”,但毫无疑问,安尔基村的村民们似乎就是以此为核心,团结一心地为此努力,但却离自己的本心越来越远……
若是“乖乖地种竹子”,那么过上这样的生活本来应该是指日可待的。班博在路过安尔基村村外时还扭过头往村镇外的拒马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一眼究竟是他的怜悯,还是他的不满。但百感交集之时,他心里却如明镜一样:毫无疑问,安尔基村这下是完蛋了。
出现了预料外的情况,无论是集团亦或是在合同中身为甲方的中央政府都不会责难基层职员,基层干部。但这并不代表埃尔塔帝国官方对此就熟视无睹,一点反应都没有。
按照同行警察的书面报告,当地的军警部门在第三天就拟定加派带武装护卫的人手,前往安尔基村执行拆除任务。
这一计划通过公文oa系统首先上传到上级等待批复,在半天的时间内初步批复就已经下达,允许警方行动,但必须配属调查团以查明事实情况;而后省一级部门再开始调兵遣将,组建集调查和执行为一体的现场指挥部……
“安尔基村发生的事件是极为严重的**,需要严肃和谨慎处理。”
吴荻檀笑着把屏幕上的文字展示给安尔基村的村长看,一言不发。
“吴同志,那这样该怎么办?”识字的村长经过他们和埃尔塔扫盲方面的教育,已经能够明白屏幕上文字的意思。此时的他,在椅子上已然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会采取和封建腐朽落后的王公贵族一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吧?吴同志,我们在他们的坚枪利刃下毫无办法,还请您为我们革命群众指条明路。”
“明路?”吴荻檀的鼻孔里喷出两条浊气,心想明路这种东西在赵佳音赵小姐把你们忽悠到吃鲜笋老鸭汤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被吞噬到哪个的人的胃里了。
但这句他们几个都明白话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啦。吴荻檀盘算了一番,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合作社书记,您看看,您想想,军警的底层构成是不是也和你们一样,是彻头彻尾的无产者?”
这被叫做村长的书记愣住了好长一会儿,继而开口回答道:“是,没错,他们也和我们安尔基村生产合作社的社员一样,都是大托拉斯垄断下的受害者,只是他们与我们方向不同,现在暂时受着资本家好处的蛊惑……但吴同志,你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用你们的行动,用你们的鲜血,去让这些潜在的同志去调转枪头。”吴荻檀觉得自己近来真是越发地冷血起来,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了。“我们在异世界的同志给我们送来了武器,但这远远不够。非常抱歉,我的朋友,我们还需要去继续传播革命的火种,唤醒更多无产者的思想。”
“这是……什么意思?”
“像你对着纲领承诺过的那般,为了那伟大的事业而燃烧生命,甚至是为之献身吧。”吴荻檀简直要为自己恶心吐了,可他还得继续保持虔诚的姿态把这句话说完。“你们可能是先为之献身的那批人,而我们则会紧随其后,请记住,这是伟大的事业,我们要为之奋斗终生的伟大事业!”
第二百零八章 忽悠瘸了
难道他真心想为“伟大的事业”献身吗?
吴荻檀扪心自问,不,根本就不用问,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会是什么——no,当然是no。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死在这里的人,在这里流血的人都不会是他。从“无私”的层面来说,埃尔塔大陆上的革命需要他进一步传播燎原之火;从“自私”的层面来说,他也不希望自己见不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刻。换言之,他想成为的是主持“革命烈士纪念碑”落成的那个人,而不是成为碑文上的姓名。
这“革命”的性质打从一开始就“不纯洁”——这四位与安尔基村生产合作社同处同一战线的亲密战友只想成为革命的领导人,并不想真正为革命而献身,这四人对此是心知肚明。但他们“教导”出来的安尔基村“革命群众”能知晓其中的玄机吗?
并不能。但事到如今,他们的疑惑就已经朝着这个玄机所在的方向进行——那问题的所在处并不是有关于“生产合作”,也不是关于“共有资产”,而是最基本的人性。
“献身?”安尔基村一把手灼热的眼神逐渐开始冷却下来,“您的意思是,在中央政府的军队和警察威胁之下,我们安尔基村只能选择玉石俱焚,抵抗到底?”
“当然,我们能有第二种选择。吴荻檀眯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你们带上细软和重要的物资,把空村留给中央政府和他们的走狗。相信我,他们至多只会拆掉村口前的拒马,取走他们想要的竹子,不会对你们的房屋下手的。”
这句话就说得相当违心了。其实无论中央政府下不下得去手,对于“革命事业”而言,都是有赚无赔的买卖。
比如说,中央政府狠心把安尔基村夷为平地了吧,那对于这事不只是安尔基村的幸存者会气得咬牙切齿,没齿难忘,记恨一辈子,安尔基村的消失可是会被周遭所有村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反抗中央政府就是这种下场”。他们会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或是告诫自己的朋友,邻居。没错,他们未必有机会得到赵佳音赵同志和吴荻檀吴同志的谆谆教诲,旋即认识到埃尔塔帝国中央政府和政府背后“二共”的腐朽贪婪。
但是以中央政府的暴力行为作为媒介,他们就不会对中央政府有什么好印象,原本的尊敬,敬重也会逐渐变成单纯对暴力,对极权的恐惧。至于这恐惧会不会和不满糅杂一起,变质成心底的仇恨呢?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得到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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