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金币买来好风评,对于贵族还真不算什么。葛吉默也不是吝啬,是他只带了二十个金币。若是他口袋里有三十个金币而且在这之前他的麻布口袋没有破个眼儿的话,他是很愿意用三十个金币糊住面前这个商人的嘴。
“都满意了吧?”东道主对着礼仪和尊严一点点回到脸上的买家们陪笑道。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伙计递上了一个用木枝做的大罩子。
军官们面前的罩子和桌子还是完全配套的一家子,用处就是拿来对还未竞价完毕的商品“封盘”。
罩子的边缘整齐等距地贴着数张纸。伙计递上笔,军官们就开始很自觉地签上名字——各竞价人都在封纸上签名,到第二天或是其他时候再来竞价时大家一齐检查纸条的情况便可。
看来这种金钱场上的厮杀,这些个军中贵人也不止干过一次了。商会会长看着几个人的签字方法,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般人被要求要签名,都会签上普通的名字。而封条的签章,则要求在整张纸条上都有涉及到笔墨——面前的军爷们,画出来的姓名居然都已经贴到了纸条的边缘。那些个复杂的花纹,也估计只有他们自己认得出来。
这种技巧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这一整套流程,一般人是没有财力,也没有机会去从头学起。这种竞价,一般可都是商人之间的互相倾轧。
商会会长知道,在兰卡斯和其他地方有举牌在大厅里竞价的拍卖会,魔法扩音过后的竞价声能让人如痴如醉,数千数万的金币就写在一张张轻飘飘的白纸上,在会场里上下翻飞……但埃尔塔的这一套竞价手段也有上百年的历史,竞价各类物品都十分方便。小到几个漂亮的铜印章胚,大到某地某村秋季小麦的收购协议,某个著名魔法师用过的魔杖,或是帝都哪个大官被抄家革职之后空出来的房产契书,这些物件都曾经在这样类似的罩子和桌子之间待过。
伙计麻利地把签好字的纸条与罩子按在桌上,用浆糊把纸张粘牢在桌子边缘,末了还不忘用力地吹动根本吹不起来的纸角,展示吹得到底有多牢固——这样一个流程就宣告走齐活了。
这么做彻底避免了休拍期间某些人前来暗中交易的可能性。对于商人来说,这就是利益的最大化和公平交易精神共存的体现。既然有人想通过台面下的交易来拿到他想要的东西,那起码证明他对自己的出价底气不足,或是他已经知道了别人将会给出更高的出价。此时拿出公平作为利益最大化的挡箭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一群或心满意足,或摩拳擦掌待明日的军官前脚刚离开,皮彭斯后脚就拿着两大袋食材绕进了院子。
作为掩护,已经看不清街上行人的皮彭斯顺路买了一大袋各种食物:鸡蛋,蔬菜,还有河里捕捞的鱼虾。作为行商之人,上街勘探店铺位置的时候倘若不顺手不打探物价,这人不是生手就是探子。要是等到自己被人盯梢才想着洗白身份和摆脱尾巴,那皮彭斯的培训班可就是白上了。
几个伙计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高兴地吹起了口哨——在船上的日子里,这位半吊子大厨每天都能让原本吃干粮咬硬面包的愁眉苦脸的同行者眉开眼笑。
“大厨师,都上岸了,就露几手吧?咱们说好了的啊!”一个伙计刚堆笑着脸送走了不好说话的大主顾,看到了大布袋就一下子露出了原形。
“行啊!”皮彭斯痛快地答道,转手就把手上的鱼篓递了过去,“你们先去把这东西外面的鳞刮干净。”
“啊……”刚刚口水流到半路上的商会伙计们脸上的表情开始迅速凝固。
“普赫你来,上次我给他打过下手,这次轮到你了……那是鱼,我,我不会弄,咱下次替着你,行,行不?……”
吃的时候争先恐后,收拾个鱼就哭爹喊娘了。皮彭斯坏笑了三声,从另一边的布袋里摸出另一只大一些的鱼篓,霎时间伙计们的争吵就停止了。
“大家都做,别推推拉拉的,这里还有一笼子虾,怎么?不会收拾?好,来厨房,我教你们收拾这玩意!”
后面跟着一群跟班的皮彭斯昂首挺胸,在商会会长的赞许目光当中走进了厨房。他的头上此时似乎多了一顶高大白色,显得有些滑稽的厨师帽。而身后忐忑不安的那些伙计,全都是想要跟自己拜师学艺的烹饪学徒,随他差遣——他现在是帝都最棒饭店的“餐饮总监兼行政主厨”!
从门东市带来的小煎锅,和一小瓶花生油静静地被包好放在厨房的一角。现在越来越多的商人和有与门东市接触过的人士都在尝试偷师博大精深的中华厨艺,这些东西出现在埃尔塔各地并不稀奇。
只不过在关于偷师会不会影响今后连锁餐饮业的营业问题上,负责门东市餐饮业的工商部门有关人士对此嗤之以鼻——要是偷师是三五年能够解决的问题,那么那些个中华老字号可以把牌儿摘了。单单一个火锅炒料,羊肉切片,拉面技术,这不让老司机,不,老师傅手把手教个几年学得来吗?
说句实话,初步掌握了中式菜刀,中式炒勺,中式大铁锅一系列物件操作的皮彭斯只不过粗粗达到了我国小学六年级到初中三年级之间的烹饪水准——据不完全半忽悠统计,我国有将近一半以上的吃货小学就尝试过垫着小板凳翻动比手臂还要沉重的炒锅。
他这一手三脚猫功夫完全是和同事和警务讲师们煮夜宵的时候学来的。火候嘛,糊或者夹生多了就知道该怎么处理;调味料嘛,多看点说明和观察用料,还有自己吃咸吃淡就可以慢慢调整。
河虾的处理也是从门东市的警察同事们那里学来的。埃尔塔的虾和传送门对面的同族是有些不同,只不过一样地都可以吃。
虾的排泄孔长在头上,而身体上有一整条的黑色线,这是它的泥肠。这俩东西如果洗不干净就会让虾的味道非常难闻。只有整个用牙签或者小刀地处理掉胃,排泄孔和泥肠,虾煮出来才不会有异味。
埃尔塔人对此秘诀根本就不知道——只有穷人才会喜欢这种塞在小网眼里头的可怜小东西,就算是有异味也能当做美味吃下去,因而这种小水生动物的价格也就十分地低廉。
皮彭斯多次吃过虾仁与荷包蛋煮出来的夜宵面,自然也就跟着学会了这种“变废为宝”的神奇伎俩。
“都特喵地给我挑干净。”一大篓子的虾剥去了壳,剩下的泥肠就足够这些新手剥上半天。速度之慢,慢到皮彭斯把鱼片全部裹上面粉之后还有机会拿着大铁铲子在一排“学徒工”的背后指指点点。“谁没挑干净,待会就是罚他吃带屎的虾,知道了吗?”。
恍惚之间,皮彭斯好像又觉得自己戴着最高级的厨师帽,身上的厨师装双排扣之间熨烫得整整齐齐,在一片不锈钢器具森林之中傲然挺立,迎接着来自学徒和客人的无限崇拜。
或许成为一个流弊哄哄的大厨师,比起警界军界立下赫赫功勋来说也不坏吧?皮彭斯暗想着,脑中却传来一个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那好像是一个有点儿湿冷的夜晚,那个跟他争夺锅铲的警察同事——记不起是谁,只记得他带着金丝小眼镜,很严肃地说出了那句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评价:
“你翻炒无力,火候不精!铲法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就你还想跟我抢炒菜铲吗?做你的美梦!一边呆着去!”
第七十六章 冚家铲
后来呢?
后来那个年轻人就给他和自己,还有执夜班的另一个埃尔塔民警炒了一大盆的蛋炒饭……那盆炒饭的名字好像是叫“冚家铲黄金炒饭?”
那第一个汉字他还不知道怎么写,只知道是念kan还是读ham?
“汉语还真是和中餐一样,博大精深……”从厨师精英梦里被那小伙子挥舞着冚家铲猛然一铲拍下来的皮彭斯十分失落。那碗训斥他的年轻人专注地舞动着一把超越光速,只能见到残影的锅铲,像超越时空的旅人一样把已经快要隔夜的米饭弄成了裹着蛋液的鲜美佳肴。
“我这一套也是学的。”他依稀可以记得年轻人一改呵斥他的严厉,咬着汤勺谦逊地说:“我也不是谦虚,教我这一套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大师……”
天哪。这样的人都不敢自称大师。皮彭斯当时就恨不得一头扎进饭碗里——能让他不顾吃相,这还不算大师?还谦虚地说人人都有这个水准,门对面的那个伟大的国家真特喵伟大,真特喵可怕!连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掌握的手法,什么炒爆熘炸煎贴烧焖煨焗扒……都比他听说的宫中佳肴做法要多,那他们的烹饪大师该是怎么样的啊?是不是炒个菜都能香到能让人把舌头吞进去的概念?
皮彭斯赶紧摇了摇头。面前的这些个伙计还在挺着牙签和虾身上的黑线过不去。他跨过身子弯腰从盆子里捡起一尾刚刚被某个伙计丢过去的虾,那黑线明显地还没有挑干净。
要是这是在给自己的长官打下手,上头的黑线肯定是一点不剩。皮彭斯转念一想,只好自己也从罐子里顺出一根牙签,利落地把那一小条不和谐的黑线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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