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随从的侍女因受到惊吓而呼叫,但阿类小姐却只是平静地转过身来,将灯笼向前靠了靠。
那人用力一翻,滚进了小船上,船儿也剧烈的摇晃一阵,又渐渐平静下来。
那人带着个狰狞的面具,颇为吓人,但阿类在看到面具后的双眼时,眼中蓦地扬起一抹欢喜。
带着面具的人径直站起身来,在小船上一步一个水淋淋的脚印,来到阿类小姐的面前。
“是我。”
他发出低沉的嗓音,将阿类小姐拥入怀中。
阿类安心地阖上了双眼,倚靠在男人的怀中,虽然夜晚的河水颇有些凉意,但处在男人怀中的她,心中却是暖洋洋的。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我是你的。”
阿类缓缓抬起头来,伸手将男人的面具摘去,顿时露出那张俊美帅气的脸庞来。
她的嘴角又扬起了一丝笑意,略带些调笑地道:
“生了这么一副好脸蛋,连我都羡慕得很。”
男人却并不作答,只是低头吻了下来。
“唔……”
几乎令人窒息的长吻过后,归蝶在佐佐成政后腰上的软肉上拧了一把,疼得成政呲牙咧嘴。
“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得瑟!”
成政笑嘻嘻地捧着归蝶的脸颊,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小公主都给我阳光了,我哪敢不灿烂。”
“你牛逼,你咋不上天。”
“不不不,天在哪里,我又找不到,我只想上小公主而已。”
“胡说八道!”归蝶闻言已有薄怒,凤目含威,扬起手来要扇成政一巴掌,却迟迟落不下来。
末了,她也只是用手狠狠地揪了揪成政并不十分英俊的脸。
“……我是你的,着什么急。”
成政此刻只觉得幸福极了,一时间忘记作答,只是痴痴地傻笑。
“笨……”
归蝶还要再骂成政两句,蓦地想起什么事情来,抬起手来摸了摸脸,发现那颗黑痣还在,顿时慌了:
“我……还没有去洗脸,你等我一会。”
她此刻才觉察自己忘了洗去伪装,那意思就是说,此前成政抱着她卿卿我我的时候,面对的都是那个面相凶狠,状若悍妇的自己咯?
女人总习惯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喜欢的男人看,归蝶当然也不例外。
但做佐佐成政却环着归蝶的脖子不放,任她如何挣脱也不放手。
“小坏蛋,快放开我!”
“不急,我们一起洗。”
成政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小公主,向浴桶跨步走去。
38利家的穷地
黑沉沉的夜色具有掩藏罪恶的功用。
比如织田信长名义上的妻子归蝶,此刻正在津岛的一间宿屋内与她的情郎佐佐成政相会。
而织田信长本人,亦在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缠绵于生朐家阿类小姐的怀中。
激情过后的他们,如同两条水蛇般地相互缠绕在一起,信长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掌比划着半球的形状,戏谑地道:
“真看不出来,你比我还大了七岁。”
阿类雾蒙蒙的眼眸中泛起一抹忧色,她此刻虽然与信长两情相悦,但她更是土田弥次郎的遗孀,而信长在清州城亦有家室。
偷情的喜悦与缠绵虽令她迷醉,亦让她感到困惑与恐惧。
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观察到吉乃的异样,信长的心里莫名地怯了两分,想起自己在过去一直被她视作孩童,不知为何心理上忽然自卑起来。
“长良川之战过去差不多一年了,你还是未能恢复过来吗?”
向来自信满满,狂妄尊大的信长在此刻竟显得有些懦懦,那是因为,他实在不认为自己能胜过一个死人!
吉乃早已经嫁做人妇,但她的丈夫土田弥次郎是美浓一方的武士,去年在长良川之战中战殁。
若非是在婆家无处可去,生朐吉乃又怎会再回到尾张来,而信长,亦将永无再拥佳人入怀的机会。
“你又多想了。”
缓过神来的吉乃轻抚着信长的脸颊,却用着郑重其事的语气道:
“虽然曾经远嫁到美浓,但我吉乃心中所爱的,从头到尾,便只有织田信长一个!”
信长一瞬间笑逐颜开,欢喜极了。
“那你为什么……”
他又想起方才吉乃眼眸中掩藏的忧郁,聪明睿智如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三日后,织田信长派近臣丹羽长秀前往生朐家提亲,向生朐氏表明了纳吉乃为侧室的心意。
对于生朐家来说,织田信长这样的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们求之不得,只是生朐家的人到死都不明白,信长为何一声不响地,径直选择了吉乃?
之后,信长在清州城又举办了一次风光的婚礼,远比常人纳妾要隆重,就算是与数年前迎娶正室相比,也只是稍逊一筹。
如此一来,信长总算给了吉乃一个名分,打消了她心中的忧虑,并且在归蝶离开尾张后,生朐吉乃得到扶正,却是后话了。
然而在信长的婚礼当日,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织田信长大张旗鼓地纳妾,无非是在向世人表明他对吉乃的喜爱。
如此一来,有人欢喜有人忧,在前番稻生合战中立下功劳的前田利家与信长一荣俱荣,发自内心地为主君感到高兴,但同为信长小姓的爱智十阿弥就很悲伤了。
“人间五十年……”
爱智十阿弥满腹忧伤,情不自禁地低吟出信长往日里最爱的平敦盛里的一节,本是豪迈苍凉的调子,被十阿弥唱出来却是低沉婉转。
正在兴头上的前田利家不耐烦的吼道:
“闭嘴!你吵到我了!”
十阿弥蓦地被吼了一句,顿时激起心中的不满,阴阳怪气地道:
“矮油,原来是以背叛而建功前田利家呀。”
——十阿弥话中带刺,说的是利家先背叛了织田信长,又背叛了柴田胜家的事。虽然信长已出面解释过利家是他派出去的,但柴田胜家对利家着意栽培、寄予厚望,因此就算是有信长的命令在先,他背叛柴田胜家也是不争的事实。
利家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腾地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
爱智十阿弥故作姿态地皱了皱眉,将脸撇到一边:
“狗叫的声音真是难听。”
利家的脸上更添怒意,他平日里最恨别人叫他狗——信长除外,倘若信长称呼他“阿犬”,利家一定会摇着尾巴哼哧哼哧地跟上去,可是这个恶毒的小姓,只是靠着卖弄雏菊而已,怎可做得如此过分?
“诶,狗怎么又不叫了?
来叫唤两声,让我听听,若是叫得好,我听得高兴,就赏你一文钱。”
十阿弥居高临下,笑嘻嘻地盯着前田利家,蹲下来往怀里摸了一把零钱,哗啦啦洒在阶梯上。
“快点叫啊,一文钱叫一声,这里有二十多文钱,你得……”
十阿弥突然不说话了,他没有被暴怒的前田利家扼住脖子,也没有被前田利家用刀架在脖子上。
可是十阿弥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前田利家此刻双目赤红,紧紧地盯着他,这让他觉得危险,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
这种捕获猎物一般的眼神,爱智十阿弥当然会觉得熟悉,在无数个夜晚和夜晚之后的早晨,信长都是这么盯着他的,可信长的眼神里却没有杀意,利家的眼神里却尽是杀意,这是陌生之处。
“糟糕……不能后退啊,要不然……”
爱智十阿弥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
等到他呼出这口气的时候,已经把眼睛又睁开了。
如果说方才他的眼神里还有恐惧,那么现在,爱智十阿弥的眼神十分纯净,甚至可以说有些圣洁的光彩。
“快点叫啊,一文钱叫一声,这里有二十多文钱,你得叫足足二十几声才够。”
爱智十阿弥又笑嘻嘻地道。
前田利家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他仍在竭力地克制,竭力地忍让,可是他自己也知道,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
爱智十阿弥等了半天,见利家还是没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来这条狗哑了。”
他抬脚往利家这边走了过来,可利家本是坐在角落里,这里怎么会有路?
十阿弥不管,他就是直直地往利家身上撞了过去。
——简直是欺人太甚。
前田利家毫不避让,亦挺直了胸膛立在原地。
“哎呦……”
爱智十阿弥撞在利家坚硬的肩膀上,觉得胸口有些痛,立刻就是满脸的怒色,抬起右手就扇了利家一巴掌。
“pia!”
“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啊!”
清脆、响亮,从音色和响度上来判断,这一个耳刮子不论是方向,还是力道,还是手掌与脸颊的接触、摩擦,都是上上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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