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成不禁抓了抓脑门:“大半夜的去哪了?”
这时店小二正好收拾东西从外边走过,沈子成急忙抢了出去,拉住店小二:“小二哥,你可知道住在这里的三人去了哪儿么?”
店小二探头看看了:“两位许爷啊?之前叫小的送一锅肉来,又温了酒,后来去哪,咱可就不知道了……”
沈子成放开了手,暗忖道:两个许家兄弟拳脚了得,又是走惯了江湖的人,只怕是带着小疙瘩出去玩去了吧。只是如今天色已经很晚,三个男人,要么就是去了妓院要么就是去了赌坊,唉……这两个大舅子真是不像话,自己想去寻花问柳就行了,居然把只有十三岁的小疙瘩也带了去,真是误人子弟害人不浅!
沈子成一边摇头一边叫店小二送热水过来,径直回房间安歇去了。
当沈子成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整个枫林阁已经是鸡飞狗跳一片了,挎着腰刀的衙役和官兵满城搜索,说是要抓两个说话苏州口音的汉子,财爷头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跟在衙役身后。
要说向博文和财爷他们并不笨,听许家兄弟说话就应该不是本地人,但是跟着朱棣的那帮人都是操着应天府的口音,那么说话像苏州口音的人十有*就是沈子成派去的。
特别是那个矮小的身影,财爷一想便回忆起来在醉风楼里见过沈子成的身后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不过向博文和那个倒霉的瘦子县太爷倒也沉得住气,三个人守在县衙里合计了一夜,总要商量出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来对付沈子成。
现在兰溪城四面八方的才子都要来,总不能关上城门不叫人进出吧?况且宋濂的身份非同小可,虽然他已经告老还乡,可是朝中宋濂的门生无数,又有不少官员受过宋濂的恩惠,要是宋濂真的要保沈子成,那区区一个兰溪县城还真动不了沈三少。
再有就是那个身份诡秘的朱棣了,向博文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朝中大臣的官宦子弟大多也都打过照面,至不济也听说过音容笑貌。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位权贵的儿子来到了兰溪。他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偏就没想到这大明朝最有权势的那一位身上!
三人在县衙里合计了一夜,总算有了头绪,最后还是差点“咬伤了英雄”的县太爷孔有全按捺不住火气,拍着桌子叫骂道:“管他是天王老子,在兰溪城里,老子最大,打了老子一巴掌,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财爷一听就来了精神,不停的煽风点火:“说得是,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暗算了都不能找回场子来,以后兰溪城这一亩三分田,咱们还要不要混了!”
向博文拗不过他们,况且自己也被打得惨了,索性由得他们去,反正这次是兰溪县衙出面,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和向家无关。再退一步,就算和向家有关,到时候去找胡惟庸的儿子一求情,呵呵,哪怕是刑部也不敢怎么样啊!
沈子成刚刚穿衣起床,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就扑到房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师爷跟在财爷的身后,一脸奸笑的看着沈子成:“沈子成,你是苏州人氏吧?”
沈子成点了点头:“也算是吧!”
那师爷神色一整:“昨夜有几个苏州盗匪袭击兰溪知县大人,这件事沈公子你可知道?”
沈子成摇了摇头,他是刚刚睡醒,脑子里还一片模糊:“知县大人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被贼人袭击呢?”
那师爷一阵冷笑,从怀里取出一份文牒来,在沈子成面前一晃:“这最近一个月来进入兰溪县城的苏州人不多不少,刚好四个。都是有路引的,这……可做不了假吧?”
他也不等沈子成分辨便大声念道:“苏州到兰溪的路引共有四人,沈子成、许勇武、许英武、许氏!今日一早知县大人就命令官差四处搜捕,却找不到许勇武和许英武两人。大人知道这两人是沈公子的亲戚,又住在一起,请问沈公子可知道他们的去向?”
师爷说到最后一句话,声色转厉,双眼冷冷的盯着沈子成。身后的衙役和师爷合作多年,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于是非常配合的将手中的铁镣铐,木枷用力的抖的哗哗作响。好几只手都已经按在刀柄上。
“什么意思?要拿我?”沈子成顿时清醒了过来:“大明律法里有这一条么?抓不到嫌犯就要抓嫌犯的亲属?”
许芝兰正好端着给沈子成洗漱的热水走了进来,一看几个官差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双手一捧热水盆斥道:“让开,被滚水烫到莫怨别人!”
众官差急忙让开一条道路,现在是寒冬,别说是滚水,就算是凉水冻在身上也要掉一层皮。许芝兰走进房里,将水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砸得桌子咯吱咯吱一阵响,转过脸来冷冷的看着众官差。
财爷的嘴巴还有些漏风,但是按捺不住已经叫了出来:“你这婆娘,是要作反么?”
沈子成丢下一块布巾在水中,擦了擦脸:“悠悠的说道,财爷,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可以乱说。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要是诬告他人,不但要反坐还要罪加一等。芝兰,你都听见了?把这话记下来,到时候请潜溪先生到应天府给咱们告御状去!沈家虽然已经破落了,但是造反这样的大罪可担当不起!”
财爷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随口骂了一句,却被沈子成抓住话柄。顿时气焰短了几分,低声叫道:“是操着苏州口音的人偷袭县太爷和……本大爷。就你们四个苏州人,不是你们还是什么人?莫要抵赖,老老实实跟我们去了县衙,还能有个安生,不然的话,这就动手把你们抓回县衙去!”
沈子成头也不抬,自顾自洗着脸:“说苏州话就是苏州人么?在下还会说北平话,广州话呢,那在下就是北平人,广州人了?财爷,既然贼人是偷袭县太爷,自然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就算他们是倭寇,说几句苏州话来骗你们也不足为奇啊!凡事,要多用用脑子!”沈子成轻轻的敲了敲太阳穴,笑呵呵的看着财爷,挑衅似的露出六颗雪白的门牙,做一个标准的微笑,正对着缺了两颗门牙的财爷……
财爷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子成索性再气气他,无凭无据,料区区兰溪县衙也不敢把自己这位宋濂先生请来的座上宾怎么样,于是摇头晃脑的念道:“娘子,相公教你读书啊……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爷贴近了财爷的耳朵:“财爷,沈子成骂你!”
财爷一愣,师爷又说道:“他是说你少了两颗门牙,嘴巴就像狗洞!”
财爷勃然大怒,一把把瘦瘦小小的师爷推倒在地上,杀气冲天的看着沈子成就要喝呼人动手,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祥和的声音:“可是要拿苏州人么?贫僧是来自首的!”
第三十一章 县衙大堂联谊会
满屋子的人一听说有人来投案自首,个个都来了精神,转脸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僧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面色平静的站在众官差身后。他的旁边站着个年轻魁梧的小伙子,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却是英姿勃发,器宇轩昂,肩膀上背着一个行囊,像是这和尚的随从。
财爷正拿沈子成没办法,一听有人出来自首,回过头去冷笑道:“你这秃驴,可知道殴打知县大人是何等大罪?却跑出来强出头?”
那和尚笑呵呵的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的的确确是苏州人氏。贫僧刚刚来到兰溪,还没来得及去县衙门交上路引文牒,刚来到客栈就听说官差要捉拿苏州人,佛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是万万不敢隐瞒自己苏州人的身份的,至于殴打知县大人一事,出家人有戒律在身,贪痴嗔都是犯戒,要是动手打人更是滔天大罪,贫僧……”
财爷被他这一番话搅得头昏脑胀,忍不住大骂道:“你这秃驴,居然戏弄本大爷,来人,把他铐下!”
沈子成缓缓的说道:“不知道财爷在兰溪城里官居何职?居然能命令官差,小生真是佩服佩服啊……”
摔倒在地上的师爷赶紧爬起来,喝令那些衙役:“把这个秃……和尚和他的随从带回县衙门去。把这个家伙也给我带回去。”说着,师爷的手指指向沈子成。
沈子成笑眯眯的伸出双手,安慰许芝兰:“娘子莫怕,我和大师去衙门里走一圈就回来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去找苏姑娘吧,有她照顾你,我就不担心了!”说着给许芝兰使了个眼色。
沈子成和许芝兰心里都明白,昨夜打了县太爷和财爷的十有*就是她的两个宝贝哥哥,沈子成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她去找宋濂和苏坦妹搬救兵去,料想宋濂乃是堂堂太子老师,学士承旨,兰溪县城是绝对不敢为难他们的。
“走……哪来这许多废话!”衙役一推沈子成,沈子成也不反抗,笑盈盈的朝那个和尚说道:“大师,请!”
那和尚双掌合十,低头道:“施主,请!”这两人就像是去别人家串门似的,压根就没把这些官差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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