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互相看了看,忽然动作整齐地一下跪倒在地。孙可望最大,他首先开口求道:“公子,您带我们走吧!我们身体好得很,没事的。”
说完之后,他竟然撕开衣服前襟,露出皮包骨头的胸部。
不止是他,包括李定国和李文秀等人也都跟着做,一边拍打着胸膛,一边齐声说道:“公子,我们身体健壮得很,求公子带我们走!”
胡广看着他们露出的皮包骨头,脸上装出丝毫不在意寒冷,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在打颤的情形,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公子,我们知道您是好人,求公子不要抛下我们!”李定国脸色诚恳地求道。
胡广快步过去,替最小的艾能奇拉上衣服,同时对他们说道:“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小牛犊。既然不怕旅途之苦,就跟着我吧,去延安府玩玩也好!”
他从这四小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依恋,想着去延安府又不是去打打杀杀,带上他们就带上他们了,见见世面也好。
四小听到胡广同意了,都欢呼雀跃起来。他们虽然小,但却从小练就了看人的本事。他们通过这些天的相处,能感觉到胡广是真心对他们好,而这个高府里面的人,却和他们平时见到的差不多。
他们害怕胡广一去不复还,没有了胡广,他们的命运就很可能又和从前一样。这让四个孤儿感觉到非常害怕。因此,就算旅途再苦,只要和胡广在一起,他们都不会怕。
等到离开安塞,胡广找了个机会,单独问王黑子道:“我看你起得很晚,却知道高大哥对我等已有安排。你是昨天就已知道了?”
想说谎也没法说,王黑子只好点点头,回答道:“是的,不过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大财昨晚过来和我说,我才知道的。”
他不敢和胡广说,高迎祥是因为怕胡广指手画脚,才避而不见。因此,高迎祥昨晚那一番话,他都瞒着胡广了。
王黑子说完之后,看胡广皱了眉头,就赶紧陪着笑脸再说道:“胡广小兄弟,你放心好了。凭高迎祥这三个字,就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我们尽管放心去延安府好了!”
胡广当然知道,高迎祥在历史中有名,自然是起义成功的。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操心了。高迎祥那么急出去,爱干嘛干嘛去好了。
于是,他也就不再操心这事,带着四小和护卫,去延安府完成一个简单任务去了。
但胡广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出现,历史已经产生了偏差,高迎祥改变了目标,他要吃一个大胖子了!
时间再早几天,河北宣化重镇总兵府的内堂,尤世禄正在暴跳如雷,大声骂着:“他老子的,能指望岳和声那老不死的?还是胡廷宴那老东西有一点尽职之心?他老子的,那都是一群猪……”
内堂内外只有几个家丁持刀戒备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管事心中松口气的同时,还是提醒道:“老爷,老爷,小声点为妙啊!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告发出去,对老爷的仕途……”
“他老子的,谁敢,老子扒了他的皮!”尤世禄一声吼,不过最终还是不骂了,一屁股坐椅子上,拍着桌子上的一份文书生气。
“府谷县城被乱民占领,守备、知县全都被杀,那岳和声和胡廷宴两个老东西没一个往上报。你看看……”
尤世禄怒气冲冲地指着文书道,“朝廷说不知道此事,已发文给他们去核查此事,让我稍安勿躁,稍安个屁啊!”
老爷在府谷的家人全都被杀,家里财物都落入乱民之手,这几乎是被抄家灭族了。朝廷却不准老爷带兵回去镇压,只是行文陕西去核实此事,也难怪老爷会如此暴怒。
管事想着心中叹了口气,他暗自组织着言辞,准备好好劝劝老爷。就算生气也不要如此破口大骂巡抚,那些文官要知道了,碾死老爷也不是什么难事,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可他还没来及说话,尤世禄忽然一拍桌子,神情坚决地道:“老子家里的仇一定要报,眼下不能指望朝廷,否则贼人早就跑完了。趁着冬日未过,老子这个总兵不当了,带着家丁杀回去,也好过指望那两个老不死的!”
管事一听,失色惊叫道:“老爷,三思啊!”
这可是总兵,说不当就不当了?
尤世禄把眼睛一瞪,怒喝道:“啰嗦个屁,快去准备!”
不但家里人被杀光,连多年积累的财富也落入贼手,这岂是尤世禄能忍得!
管事无奈,只好把尤世禄的决定宣布下去,开始准备起来。
据说在原本的历史上,尤世禄听到府谷王嘉胤起事,当心侄儿对付不了,家里有失,最终也是辞职回家的。
他有一点没有料错,指望着朝廷行文到陕西,搞清楚了事情经过,再商议如何处置什么的,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99有所获
那朝廷询问的旨意到了陕西后,果不其然,地方上的扯皮开始了。
陕西巡抚胡廷宴说是延绥巡抚岳和声管辖的边兵作乱,有各地文书为证;而岳和声又说是陕西内地的饥民为盗,例举出府谷王嘉胤、白水王二、汉南人王大梁等等,言之凿凿。
崇祯皇帝年轻,分不清谁真谁假;而朝中诸位大臣忙着内阁辅臣名额的争夺,没那心情关心帝国边陲的一点破事,最终的结果,只是又让兵部行文核实。
负有监察之责的陕西巡按御史吴焕,最终在奏疏中各打五十大板说:盗发于白水、府谷之九月,则边贼少而土贼多。眼下报盗皆精锐,动至三四千,则两抚之推诿隐讳,实酿之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地方官员在忙着扯皮的时候,更多的农民起义在酝酿之中。宣化总兵尤世禄也带着他的家丁,兼程赶往府谷报仇。
这一切,胡广都还不知道。此时的他,才刚到达延安府。
这一路走来,胡广看到的情况一样触目惊心。原本以为离府治近的地方会好一点。可没想到,还是和米脂、府谷差不多。
连年的大旱让庄稼基本绝收,能吃的树皮都已被剥完,路上的饿殍时有看到。
一具具的尸体,衣服早被先一步的人扒掉,裸露出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到肉,唯有一张皮裹着一副骨架而已。
据高大财说,这种饿殍连吃人肉的人都不会去碰,因为根本就没有肉。
随行的明朝土著们都习以为惯,唯独胡广的心情被严重影响。一路上非必要,都不会开口,情绪看着很差。
李定国和孙可望甚至表演一些他们平时讨吃的时候,所练就的口技对话,也无法逗乐胡广分毫。
明末百姓之苦,真是比想象中还要苦一万倍。从府谷一路走来,就没有一处地方是像样子的。
自己既然有如此的机会,能够重生在这明末,一定要为百姓谋求最好的生存环境。所谓振兴中华,领先于世界,首先就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才行!
胡广在心中暗自发誓的同时,也有点发愁。这一路走来,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根据地。哪怕是要接近后世的革命圣地延安,也找不出有一丝可以作为根据地的迹象。
没有根据地,肯定是不行的。像原本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军一样流窜作战,那不叫农民起义军。只会破坏没有建设,那叫流贼,祸害了一地又去祸害另外一地。
心中有如此多的担心,肩膀上有如此沉重的责任,胡广又怎么开心得起来。
直到眼下,胡广看到延安府城墙魏巍高大,比起府谷县城,又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就算他已来明末有一段日子了,但看到如此大气磅礴的建筑,终于暂时放开了心思,不由得为之感慨。
高大财见了,颇为自豪地介绍道:“河套虏贼每年秋冬过来劫掠,就说天启元年,多达六七万人,围攻延安府达五日夜之久,却损兵折将而无可奈何。以至于这些年来,河套虏贼都避而不打延安府城。”
胡广一听,忽然心中一动,他有点好奇地问道:“他们每年都来劫掠?不是说黄河百害,惟富一套么?”
高大财听懂了胡广的意思,当即不屑地说道:“那些鞑子知道啥,光知道放牧而已。”
说完之后,看到刘大能、胡汉三等人在看着他,稍微一迟疑,就又补充道:“当然了,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老天爷了,年年干旱,又冷得厉害,不管是我们,还是那些鞑子都不好过。”
“哦……”胡广听了,顺口回应着,人却陷入了沉思,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胡广不动,其他人也不好走。因此,一堆人就站在官道上,看着远处的延安府城墙发呆。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无聊的众人闻声转头看过去。
只见他们的身后有一骑,身穿捕快服饰,风尘仆仆,快驰而来。很快越过他们,直往延安府北门而去。
李文秀看得清楚,当即惊讶地说道:“这个捕快不就是那个在山神庙被吓跑的捕快么?”
“就是就是,我也认得,那胡子好特别!”艾能奇也马上跟着说话道。
两人的这番对话,把胡广唤回了神。他此时的心情竟然比刚才好了一点,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后,往那骑士的背影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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