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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朝阳 (无语的命运)



而之所以支持张之洞办洋务,倒不是因为同为清流的关系,翁相支持张之洞两江至少可以达成三个目的:一、从朝廷的角度而言,对李鸿章可以起到平衡牵制的作用;二、通过张之洞创办的洋务对李鸿章创办的形成掣肘,甚至控制;至于第三嘛,那就在皇上面前树立起他翁同龢大公无私的形象。众所周之,其兄之死总与曾国藩脱不了关系,而李鸿章就是当时的操刀之人,自然不能让外界认为他是因私仇,这样一番话说出来,自然是出于公心,定会使皇上刮目相看。

想到这,杨深秀心下暗叹之余,嘴上又称赞道:

“翁相深谋远虑,我纵是日夜不眠也想不到这些。”

翁同龢淡然一笑,既像说给杨深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海军靡费数千万当前已有所成,那些人办了几十年的洋务,又岂产出一根铁轨、半块钢料?国朝之用全赖洋铁输入,钢铁尚不能自理,妄谈自强之大道,简直是荒谬之极!”

似乎像是为了佐证自己所言似的,他接着又引用了《泰西策》中,英吉利、普鲁士等国崛起时,钢铁于国家的意义,以印证自己所言非虚。

“这也是没有法子!”

苦笑着,翁同龢又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

“这国家的银子就那么点,左右兼顾最终左右不成,若是当年不把南北洋水师的款式集用于北洋,又岂有今日北洋之盛?这铁厂、枪炮厂亦国之要务,现在水师已成,而办洋务又是国之第一要务,不能不加以重视,虽说香涛那边已经找到了筹款的法子,他的折子里也提出,今明两年不过是缓步推行,不求有所成,但求稳其之局以谋将来,若不然,翁某又岂会这般为难。”

“翁相所言极是,翁相所虑,非我等所能及!”

杨深秀套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回答,作为刑部侍郎,这种事他不愿意掺和,亦不能掺和其中。

“为官者,得罪人的事情总是不可避免的。”

翁同龢看着杨深秀,意味深长的说道。

“明日翁某将上奏皇帝,痛陈当前国库之紧,请奏暂缓北洋购舰三年,到时候,还请仪村附议啊。”

翁同龢的要求,让杨深秀不禁踌躇着起来,表面上翁李二人的间隙是两个人的,可众所周知,他们一人代表皇上,一人则代表太后,甚至就连同翁相支持张之洞,也不过是想以其办洋务为皇上张目罢了。

翁李之争,他尚邹不起,更何况是帝后之急?可作臣子的又焉能置身之外,一进苦于无知的杨深秀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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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一人尔(求推荐、求收藏)

保定直隶总督府,从同治年间北洋大臣由直隶总督兼任起,历任直隶总督为兼办外交、商务、海防以及洋务等便将行辕所在迁往天津,而从同治九年出任北洋大臣那天起,李鸿章一年之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天津。

依如往年,年关将至时,北洋大臣行在访客便是终日不断,不单已经出任要职的故属旧幕会纷纷亲自或是派人来给李鸿章拜年,就连远在刘公岛的北洋水师,亦会派出兵舰驶往大沽,借着回家过年的由头,水师提督更会亲自拜见,其它人更是如此,一时间,行在内终日总是极为热闹。

做了二十年北洋大臣的李鸿章在大清国的历史上也属罕见,大清立国两百余载又有几人能于一地任封疆之吏达二十年之久?此刻,他正站在花园之中神色凝重的看着廊外的飞雪,眉头蹙着,渐身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锋芒。

“匹夫祸国!”

在这四字从嗓间吐出时,李鸿章甚至愤恨的用力一砸走廊扶栏,就在昨日,不单水师要求购买两艘新型兵舰的要求被驳回了,他翁同龢甚至还以饷力不济为由,上奏要求水师两年内不得购舰,换句话说,翁同龢以户部尚书之职,硬生生砸断了北洋水师腿。

“平日若中大办海军,若是战时又当如何?”

虽说心恼,但李鸿章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让水师提督丁汝昌上书抗驳,翁同龢是帝师,深为皇上信赖,即便是上书又能如何?

盛宣怀——李鸿章的亲信幕僚。手里拿着一叠报纸,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见李鸿章站在走廊边似在沉思,便放缓了脚步,伫足在他身边,未敢打扰他。

李鸿章似乎没有发觉盛宣怀,依然蹙着眉头。

“哎!”

一声音叹息,从李鸿章的嗓间发出后。

“中堂大人,所叹为何?”

盛宣怀在一旁问道。

李鸿章转过身,对盛宣怀苦笑道。

“水师那边要求购舰的折子给封还了,他翁同龢甚至还以饷力不济为由,上奏要求南北洋水师两年内不得购舰、购械。”

盛宣怀立即接腔说道。

“常熟实是可恨至极,竟因私废公。”

盛宣怀口中的常熟指的自然是翁同龢,不过李鸿章并没有与其就此事继续聊下去,毕竟他盛宣怀也就一个商人。

两人边说边走入内堂,李鸿章意味深长地说。

“杏荪,人们常说‘做大官,办大事’,似乎只有先做了大官才能办得了大事。我们不妨反过来看,一个人若先办成大事,自然也就可以做得大官。其中的道理,你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

言毕,拿起书案上的一块方巾,一边擦手一边示意盛宣怀坐下说话。

盛宣怀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便躬身道。

“中堂教诲,卑职必当永铭于心。”

李鸿章在太师椅上坐定,继续说:“可这话又说回来了,庙堂之高,何其危哉!其实,哪个不想置身世外,做一只闲云孤鹤,终老山林。”

“话虽如此……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盛宣怀也坐下来,把手里的那叠报纸放在桌上说。

“现在上海的各大报纸都都纷纷登了湖北禁烟的事,还有禁烟局仿海关制的消息,加之先前仿海关制招聘局员事儿。一时间,这有关禁烟的争议,遍及了整个上海,现在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挑有用的念来听听。”

一听是湖北的事,李鸿章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盛宣怀挑出一张《上海新报》,念道。

“……假名以“禁烟”,实则却为专卖,由官府专卖**,开此恒古未有之事,实是为敛财而开此荒诞不堪之行……’”

李鸿章摆了摆手,盛宣怀又挑出一张报纸,读道。

“湖北为行禁烟,行以专卖,固然有损于体面,然却开禁烟之先河,阻烟毒泛滥之趋势……”

“嗯,这倒是说句实话。”

当年亦曾主张驰禁的李鸿章,听到后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盛宣怀又拿起一份《申报》:

“《论湖北禁烟进止大略》:烟毒者,实祸国殃民也,自咸同年间广为驰禁,地方督抚为药捐而无不鼓励栽种,由此酿数省奇荒,今日湖北于三镇试行禁烟,虽为专买专卖,然后若操办人员得当,亦可控制烟毒不至肆意泛滥,若委人不当,亦可能至官府专为烟土之利,而无意禁烟……”

“这篇文章还有那么点意思。”

李鸿章缓缓睁开双眼。

盛宣怀听李鸿章这么一说,便把报纸递了过去,李鸿章接过报纸,眯着眼睛一边看,一边缓缓地说:

“办事关键在于人,自从张南皮的折子上了朝,三镇一月专卖烟土所得过近五十万,扣以成本、局支后,解交藩库98674两,这一个折子倒是让现在外面动静闹的大,地方督抚的动心也不少,认为如此可不加捐而充国库,当然,也有些人反对,认为官府专卖洋土药,有损官声。现在两边是针锋相对,面对面顶上了,朝廷也是举棋不定,没个主意,只待看湖北实施如何了。可两边都没说到点子上,还是这篇文章说到了点子上……”

手点着报纸,李鸿章接着说道。

“关键在于人,若是换做他人,又岂能有两成烟利交于藩库?”

盛宣怀连忙说道:

“中堂的意思是张南皮用对了人。”

李鸿章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微微晃了晃手中的报纸。

“这用人之说,还真颇有些独到之处,换成旁人是能上交一成便是不错了……”

盛宣怀注视着李鸿章,静静地待着下文。李鸿章放下报纸,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案前,拿起自己的水烟袋吸了一口说。

“这报纸上论调有三:一是主持者真心禁烟,而不为烟利;二是用人得当,无自肥之虑;三是烟局之制仿之海关,固行之有效,无贪腐之忧……”

李鸿章缓缓坐下。

“他张南皮之所以行此事,为的岂是禁烟,若他真心禁烟,又岂需行以专卖,仿以当年山西之事便可了,不过,那唐子然看来却是为了禁烟!”

李鸿章又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吐了出去:

“烟局之制俱仿海关制,唐子然若是为了自肥,仿之衙门之制,禁烟虽无所成,但自肥无虑,且亦可济款督府,现在湖北一省洋土药捐不过五十万两,若其每年上解一两百万两,张南皮又岂会有话说?现在,他这禁烟局不过刚刚筹办,借他人之手,行以三镇月得银便可达近十万两,再无需上求督府,这唐子然啊,委实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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