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春才后来无奈,只是叫人引荐就许以巨额好处,终于有人动心了。
但世人似乎有从众之心,大伙儿见别人也不敢拿,就会留个心思;又舍不得那巨额的好处,于是就四处打听想弄个究竟。
一番折腾,吕春才休掉其妻王氏,欲娶符家大娘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有听说王氏被休,猜中的此事,以流言四散。
总算有识之人还记得当年麻衣道人的传言,便在私底下说开此事……人们一听,无不深信不疑。因为当日皇帝说吕春才“胸有大志”,意图谋反;只有这么推论,皇帝的那句话才说得通!
于是任吕春才欲倾家荡产打点,也没人敢收,钱财愣是花不出去!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可明摆着的谋逆大罪,谁也不愿意为了一点铜物搭上身家性命。
当年麻衣道人的面相之说又被翻出来了,一时间连《麻衣》、《火珠林》等书也卖得四处断货,一些识字的人昼夜抄书来卖。
皇帝本来就受人关注,此事有完整的前因后果,既有玄妙又有故事,迅速从河北向更远的地方扩散。
……王忠侍候了皇帝之后,一出行宫就直起了腰,享受着别人恭敬的态度,他说话的口气也变了,常一副语重心长的教训口吻。
一个小宦官进来禀报道:“干爹,那王氏又回城了。”
王忠大模大样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瞟了一眼小宦官,“哦?”
小宦官道:“儿子带着皇城司的几个兄弟在吕府外面悄悄盯着,见王氏被赶出来后先在城里乱晃,不知道她在干嘛,就派了个人瞧着她。
王氏先去了当铺,弄了些钱。又回到吕府等着,见了里面出来的一个丫鬟,丫鬟又帮她找了一个奴仆,给了那奴仆一些钱。那奴仆帮她租借了一辆马车,她与丫鬟乘车从南门出,似乎想去相州那边找王家的故交。
不料刚出城,那奴仆便把马车赶到了僻静的庄稼地,先抢了俩娘们的钱物,连王氏的绸缎衣服也给扒了!那丫鬟趁那奴仆想奸淫王氏,先跑了。
儿子跟过去听到王氏呼救,便装作农夫喊了一句,‘谁在俺的地里?’然后那奴仆就跑啦!”
王忠听得瞪眼,“王璋好歹也是一方节帅,王氏这么惨?”
小宦官一脸无辜道:“干爹,王璋死好几年了,人死茶凉。”
王忠又问:“那王氏现在何处?”
小宦官道:“城南一座宅子的后屋檐底下抱着膝盖哭哩。那是吕家出来的人,儿子等没敢随便招惹她,就是盯着她想干嘛。”
王忠道:“不仅是吕家出来的人,好歹还是王璋之女……她不是想去相州?派个人送她去相州也成。”
小宦官忙道:“儿子明白。”
“等等!”王忠一拍脑门,“瞧杂家这脑袋,咱们做公公也怕老哩,老了脑袋不好使。你继续盯着她,杂家去行宫看看情况。”
“是,干爹。”
他赶紧快步去行宫,忽然天空一闪,吓了他一大跳,接着“咔嚓”一声巨响,雷声便轰了下来。王忠缩了缩脖子,继续从走廊赶路。
走到行宫门前时,豆粒大的雨点已经洒下来。
王忠抬头瞧了一番,大摇大摆就进了全是侍卫的行宫。
他一走到郭绍的门前,已变成一副恭顺的姿态,见门没关,就走了进去。在外面取了两盏蜡烛端了进去,见郭绍正在看书,便默默地把蜡烛放在灯架上。
王忠瞅了一眼,见郭绍正在看的书上写着:麻衣神相。
“王忠,你来作甚?”郭绍问道,看来他不是很入神,估计那本书不是太好看。
王忠道:“官家,外面下雨云层厚,天黑得早,奴婢进来掌灯。这雨下得……”
郭绍也抬头看着窗户,外面“沙沙沙……”响成一片。
王忠“唉”地叹了一口气。
郭绍转头看着他。王忠忙道:“奴婢该死……皆因忽然想起那王璋之女还流落街头,怕是要淋雨了,一时未留意就叹气。”
郭绍诧异道:“王氏何至于流落街头?”
第七百五十三章 恩怨分明
王忠便将王氏如何被赶出府邸,如何遭遇险恶的事儿说了一遍。
郭绍听罢不禁说道:“那吕家还真做得出来,实在薄情寡义。”
王忠附和道:“可不是,简直死有余辜!”
王忠察之,郭绍脸上已露出怜惜之色,他又颇有些感叹道:“‘二李’谋反时,多次拉拢王璋,王璋并未参与。王氏虽为吕春才之妇,业已被休……朕还是恩怨分明的。你派朕的车去,把王氏接回来安置庇护。”
王忠忙道:“奴婢即刻去办!”
……大名府雷雨交加,王氏虽躲在屋檐下,但大雨在风中斜飞,已把她的衣裳打湿,特别是鞋子和裙子下摆早已湿透。
她蜷缩在阳台上,双手抱着腿,冷得簌簌发抖。
这座城池,原本应该是她的家,而今发现却只是个陌生的地方。
王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或许可以求助符家,但符家几天前才了断得恩断义绝,现在去求符家,着实有点拉不下脸,也不知道别人会是什么态度。还有相州那些王家的故交和亲戚,而今她这幅模样,也不知别人会不会怕招惹麻烦。
她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在这种状况下却比普通妇人也不如。
王氏顾不得伤心,眼前的困难就让她觉得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马蹄声。天黑后露宿街头,她非常害怕,顿时警觉地抬头看着那街面。王氏立刻愣了,因为她看到了四驾马车!
最让她诧异的是,那队人马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王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觉得自己又冷又饿又乏,可能眼花了。再看时,仍旧是那光景,幽暗的长街,灯笼的亮光在雨中朦朦胧胧,那人马的灯笼仿佛从冥冥之中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个白白胖胖的人打着伞走了过来,王氏抬头看着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白胖的人皱眉尖声尖气地说道:“哎哟哟,都湿透了,真可怜。快披上,别染上风寒了。”
王氏瞧出来这是个官宦,宦官拿了件外袍披在她身上,她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忙道:“多谢公公。”
“上车罢。”宦官道。
王氏却没动,抬头看了一眼那马车顶上的黄盖,“妾身上这辆马车?”
宦官一本正经道:“是呀,专门来接王娘子的。官家亲口圣旨‘派朕的车去接王氏回来’,每一个字奴婢等都不能改。”
王氏听罢不禁道:“陛下为何……”
“杂家不知道哩,一会儿王娘子见了官家自个问,你今晚再好好谢官家。”宦官。
王氏听出了弦外之音,脸上顿时一红。
宦官道:“恭请王娘子上马车。”
王氏昏昏沉沉的就走上了马车,毕竟是皇帝的车驾和圣旨,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宦官又轻声道:“一会儿你先去谢恩,瞧瞧官家待你何如,这回万勿唐突……皇后还在哩。”
她便这样浑浑噩噩,像做梦一样去了魏王府。
然后又意外地径直就去见皇帝!被宦官带进那间房屋时,王氏的衣服和头发还是湿的,十分狼狈,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又紧张又怕。
走进屋子,她便见到一个穿袍服没戴帽子的汉子坐在一把椅子上,在灯下看书。她也没看清,急忙就屈膝颤声道:“妾身王氏,来谢陛下怜悯之恩。”
皇帝转头看着她,第一句话便道:“朕还记得彰德军节度使王璋,虽为曾蒙面,却久闻其名其事。”
听声音皇帝很年轻,他的声音很沉稳,语速挺快、却吐字清楚明白。
王氏好一会儿才回应:“先父若泉下有知,定感殊荣。”
王氏说话的声音发颤,身上也在抖,不过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就算情绪紧张,也总算能把话说得体。
皇帝郭绍似乎看出了王氏很害怕,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亲手递了过来:“捧着暖暖手,喝口热的,不用怕。”
王氏低着头,顺从地接过茶杯,差点忍不住抬头想瞧郭绍一眼。
郭绍又温言道:“你不必害怕,一会儿叫王忠给你安顿一下,便安心住在这里,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王节帅乃河北大将,在关键时刻没有帮朕的敌人,这便够了。朕是分得清黑白恩怨的人,王娘子无虑。”
王氏听罢一时没忍住落下泪来:“若是世人皆如陛下一般明断恩怨就好了。”
郭绍道:“吕春才要谋反?”
王氏愣了愣,忍不住泪道:“妾身妇道人家,不知其然。”
郭绍沉默片刻,道:“你身上还是湿的,下去沐浴更衣罢。”
王氏道:“妾身谢陛下恩。”
她小心放了茶杯,转身时趁机飞快地瞥了郭绍一眼。
王氏走出房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不一会儿,王忠入内,一副讨好的笑脸。郭绍看了他一眼道:“以后别往朕这里送女人了。”
王忠吓了一跳,跪伏在地:“奴婢知罪,未能体察官家的喜好。”
郭绍:“……”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暂时别送了,以后要送就送滋德殿。你起来罢,朕未怪罪你,不知怎地,朕就觉得你顺眼,挺习惯你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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