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湖楼啊……少年郎莫急,吃碗汤饼了再去,好有气力作诗。”热心的汤饼大叔顿时本性暴露无遗。
……
望湖楼大概因城外的龙湖而得名,可惜有些名不副实,有城墙阻挡,压根就看不见湖上烟波,完全是生硬地附庸风雅而已。
谢逸问明地点,姗姗来迟时,望湖楼外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最后不得已排起长队,一度影响车马行人通过。
这些人都是来行卷的?火爆到了这个程度?
谢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架势都快赶上考研占座和春运时的车站了。
“兄台,这些人都是来刺史府行卷的?”谢逸坠在后面,向站在路旁的书生打听。
“是!”
谢逸问道:“兄台也是?何故站在此地不上前呢?”
书生无奈叹息道:“上前又能如何?没有好诗文,还是进不了望湖楼……”
“哦,这样啊!”看来是铩羽而归,却心有不甘啊!谢逸顾不上体谅书生的心情,继续打听道:“为何这么多人行卷呢?”
“能上楼都前程似锦啊!”书生黯然道:“陈国公乃当朝重臣,深得陛下器重,何况……随同而来的还有国公爷的女婿,乃是东宫侍卫,太子殿下亲信……”
言至此处,谢逸已然明白,陈州这等“偏远之地”,行卷的机会本来就少,何况这回来的还是重量级人物。不仅能投到陈国公府上,说不定还能搭上东宫太子,虽说皇帝陛下春秋正盛,但做人眼光得长远一些嘛!
陈国公是谁?
谢逸努力地回想自己所知的史料,以及影视剧,压根想不起贞观年间的陈国公是哪位。肯定是个有名的牛人,可惜无法对号入座。
至于他那位在东宫作侍卫的女婿,谢逸认真想了想,感觉顿时不好了。如今的太子是李承乾,没记错的话几年之后会因为造反被废黜,此时跟他搭上关系算不算自寻死路?
储君废黜在封建社会往往意味着腥风血雨,谢逸想了想,还是避而远之的好,行卷之事还是作罢吧!
谢逸心生退却之意,不想却被书生拉住,不解道:“你不是来投行卷的?怎么这就走了呢,待会刺史大人会亲临望湖楼,设宴款待陈州才俊。”
“这个……我粗识几个字而已,不会作诗,只是来看热闹的。”谢逸笑的很尴尬,回答也很勉强。
“哦!”书生白了谢逸一眼,往前挪动几步,大有羞于白丁为伍的意思,末了还悻悻嘲弄道:“既如此,就莫要在此现眼,不过你看着体格还算健壮,不若去刺史府试试入伍投军……”
“入伍,投军?”谢逸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书生不屑道:“是啊,陈国公乃是我朝名将,素喜勇武之士……”
“呃……”一想到刀剑无眼几个字,谢逸果断摇头,危急生命安全的事情绝对不干。不过谢逸对这位陈国公倒是很好奇,想必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吧?
知名武将,会是谁呢?
“兄台,敢问刺史大人名讳如何称呼?”虽说书生假清高,但谢逸并不生气,多打听点有用信息比什么都强。
书生看谢逸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视,更加不屑道:“你连陈国公名讳都不知晓?侯君集啊,去岁刚刚击败吐谷浑……”
侯君集?!
谢逸迅速开启搜索模式,在脑海里搜罗一切关于侯君集的信息,片刻之后得到的答案里最显眼的两个字,还是——谋反!
贞观年间某月某日,侯君集参与太子李承乾谋反一案,事败被杀。
没错,他的女婿是东宫侍卫,很容易和太子有牵连。记得有影视剧里他女儿好像是太子妃,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谋反之事确信无疑。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行卷……无论如何也不能投啊,历朝历代,谋反都是惊天大案,株连者不知凡几,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来到大唐,谢逸想要逍遥享福,可不想几年之后被拉上断头台,或者流放千里之外……
三十六计,走为上!
“哼哼!”书生瞧着谢逸避退的身影,嘲笑两声,转身继续盯着望湖楼,眼神无比艳羡。
谢逸淡淡一笑,楼上很热闹,却不敢轻易凑啊。罢了,怀中的两份诗稿,无论是擦屁股,还是回家引火烧饭,都毫不可惜。
“呦呵,这不是谢三郎嘛,也来行卷?”谢逸转身欲走,不想突然有人拦在身前,挡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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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有辱斯文的买卖
好狗不挡道,这是谁啊?
谢逸抬头一瞧,顿时分外眼红,仇人啊!
面前拦路的是个年轻男子,衣饰华丽,趾高气扬,身边还跟着一群狗腿子。
谢逸认得他,此人名叫郑斌,也是淮阳城里的纨绔子弟,是谢三郎往日的赌友。
更为重要的是,谢家大部分的田产与老宅,全都输给了此人。可以说败家子落到如今的落魄境地,全是拜此人所赐。
以前败家子兴许没脑子,前两日谢逸仔细思量,事情有些巧啊。纵然败家子不成器,运气背,但总是赌输,而且还是输给他一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
小说戏曲,影视剧中,设赌局骗财的桥段着实不少,兴许败家子是着了郑斌的道了。
不过木已成舟,当时也没抓住证据,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谢逸没打算计较。
但今日很不凑巧,竟在这望湖楼下碰面了。
“谢家败家子也来行卷啊?”郑斌与一群纨绔拥趸放声大笑,神态间极尽奚落,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看热闹而已!”谢逸淡淡一笑,并未愤怒,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就说嘛,败家子除了会败家还会什么?作诗……太难为他了!”立即有纨绔口出讽刺之语。
“唉,这望湖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可为何总有人不自量力呢?”郑斌冷笑道:“先有商贾家的憨儿子,后有败家子,真是丢人现眼。”
说罢,一众纨绔留下些许不屑眼神和嘲讽之语,簇拥着郑斌往望湖楼走去。
谢逸的表情一直很淡定,不曾与他们计较,被疯狗咬一口,总不能直接咬回去吧?何况还是一群自寻死路的疯狗,有什么计较的必要呢?
与侯君集牵扯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就这么走,回家不好向嫂子杜氏交代啊,而且也有那么点不甘心,怎么办呢?
谢逸在路口停下脚步,左右徘徊,思索办法时,瞧见一个胖少年神情黯然,边走边埋怨道:“我不会作诗,却非要我来……”
诗?对了,先前在望湖楼下,郑斌提到商贾家的憨儿子,眼神似乎就是瞟向此人。
嘿嘿,谢逸灵机一动,上前笑问道:“骚年,何事伤心啊?”
“我作不出好诗,父亲却非要我去望湖楼,没好诗文根本上不去……结果还被人嘲讽商贾之子,沐猴…而冠。”胖少年忧郁不已,很是伤心。
果不其然,郑斌提到的就是他,如果是这样的话……谢逸上下打量一遍胖少年的衣着装扮,顿时计上心来,笑道:“胖兄台,我可以帮你。”
“我姓陆,不姓胖!”
“哦,陆兄,失敬失敬。”
“不客气,你说能帮我?”胖少年止住了抽噎,满脸期待地询问。
谢逸笑道:“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两首好诗,可以作价卖于陆兄,你就可以上望湖楼了啊!”
“卖?兄台自己为何不去行卷呢?”胖少年的反应比想象的要快,而且对这种奇怪行为有些不解。
“呃……行卷终不及生计重要啊,不瞒你说,家里已经没米下锅了。”谢逸道:“我观兄台衣冠楚楚,必是出身富裕之家,就个买卖呗。”
“诗文也能如货物那般买卖?”胖少年一脸诧异,好似闻所未闻。
“怎么不行?各取所取嘛,兄台似乎很想上望湖楼,而我需要钱养家糊口,君子有成人之美,相互成全嘛!”谢逸满脸含笑,尽力开导这个憨厚的少年。
“诗文高雅,买卖是否有辱斯文?”没想到,胖少年突然有些迟疑。
斯文?商家之子,不谈铜臭谈斯文,算不算奇葩?谢逸顿时满头黑线。真是少见多怪,后世文章不仅买卖,剽窃也大有人在,有什么稀奇的?不对,这厮会不会扮猪吃虎,想要白拿我的诗稿吧?
谢逸顿生警惕,笑道:“怎么会呢?不偷不抢,公平交易,圣人见了也不会怪罪的。”
胖少年摸摸脑袋,迟疑道:“有几分道理,只是你的诗文上得了台面吗?”
呦呵,不傻啊,颇通经商之道嘛!谢逸信誓旦旦道:“绝对物超所值,童叟无欺,保你在望湖楼大放异彩。”
“好,先让我看看货……”胖少年憨笑道:“这是我爹教的,做生意要先验货后交钱……”
“呃…令尊说得对!”谢逸无奈摇摇头,确信憨厚的胖少年没有过耳不忘本领时,才轻声在他耳边念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说完之后,谢逸心中先向孟浩然致歉,问道:“此诗名曰《春晓》,兄台以为如何?”
胖少年微微点头:“听着好像还行,只是眼下是冬日,何来春晓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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