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国色江山 (巨火)

朱道临接过热气腾腾的精美茶杯，轻抿一口，这才带着和暖的微笑凝望萨懿德：“十天前刚收到你的来信……你在信中没说你会北上，我还以为你到淡水军营仓库提走两船丝绸之后便会随船队前往你的阿拉伯老家天方。”

“我没想到，你竟然忽然来到北方，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消息，对吧？”

萨懿德优雅地点点头，放下茶壶之后收起笑容：“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人悄悄混进淡水港找到我，听了他们的通报，我就让我们的贸易船队争取时间赶往天方，我则乘坐这艘新落成的坐船过来找你协商对策，看看如何应对三个月后汹涌而来援助远东战事的五十艘荷兰大型战舰。”

郭中骏和徐文涛微微变色，再也顾不上欣赏室内陈设，全都竖起耳朵望向朱道临。

朱道临只是略微沉吟，便问道：“能确定是五十艘战舰吗？”

“能确定，之前我也接到大马士革和亚历山大港送过来的消息了，只是没有英国人的消息那么准确。”

“早在八个月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在国内发布征伐远东扩大殖民地的******，大量招募德意志和波西米亚雇佣军，原本他们的敌人只是郑芝龙和日本幕府，可现在你参乎进去了，还攻下了荷兰人引以为豪的热兰遮城，俘虏了他们三千多人，所以我就不能不来向你禀报这一情况。”

萨懿德说得很详细，事态也颇为严重，可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紧张之色，似乎比朱道临还要从容。

朱道临惬意地喝下杯茶，放下茶杯向为自己续茶的师兄郭中骏点点头，转向仪态雍容的萨懿德，含笑问道：“英国人想得到什么？”

萨懿德眼中顿时露出钦佩之色：“这也是我匆匆北上向你禀报的重要原因之一……”

“英国人想加入我们的三方贸易协作，请求将军大人允许他们在淡水港和正在兴建的宝山港购买土地，兴建商馆，以便与我们展开全面的、更为紧密的合作。”

“英国人恐怕已经涉足埃及了吧？他们允诺你什么条件了？”朱道临笑容依旧，眼中却闪耀着缕缕精光。

萨懿德仰头一叹，随后坐正身姿，恭恭敬敬地回答：“英国人答应帮助我复国，将苏丹以西至红海入口处以南的土地当成我的管辖之地！”

“尽管我知道英国人并没有能力控制非洲北部这片古老的土地，甚至不熟悉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多少个部落，拥有多少个苏丹，这不过是他们凭空放出一个不属于他们拥有的诱饵，可我还是心动了，唉！”

“据我所知，英国在欧洲拥有不错的历史和一定的声望，十几年来发展得很快，出现在马六甲海峡和远东海域的英国商船越来越多，而且几年来他们不止一次企图与福建郑家建立联系，但都被目光短浅的福建郑家拒绝了。”

“而且一直以来，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对英国人充满了敌意，但有一点令我对这些意志坚强、不断进取的英国人很钦佩，那就是他们非常看好将军您。”

朱道临微微一愣，与同样惊讶的郭中骏和徐文涛对视片刻，再次转向似是倾吐完毕彻底放下包袱的萨懿德：“老萨，你不是说过，愿意留下来陪我度过下半辈子吗？”

萨懿德又是一叹：“之前我确实没了复国的勇气，甚至和我逝去的父辈们一样，早已不怀希望，早已忘记了故国。”

“可是，这两年我在将军身上看到了我失去的东西，也正是将军为国为民的不懈努力，以及对自己祖国、自己同胞的挚爱之心触动了我，让我看到了丝丝希望。”

“尽管前途渺茫，但我看到了，如同真主的召唤一般，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所以英国人的许诺让你动心了？”朱道临再次露出微笑。

萨懿德诚实地点点头：“是的，请原谅我，将军，请原谅！”

朱道临摆摆手，缓缓靠向背后的软垫，幽幽一叹：“我能理解，在很多方面，老萨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诉你……”

“一年前你说要见证我的崛起，和我一起开创一个新世界，一同度过下半辈子，一同享受努力的过程和奋斗的果实，其实那个时候，我就预感到这辈子留不住你，最多十年你就会离我而去，返回你的故国。”

“看在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的情面上，只要我成功了，就无法拒绝你的请求，无法抹杀你的贡献，更无法忘记你对我的鼎力支持和深厚情谊，只要你提出请求，我必然会鼎力支持你返回故土，重新振兴你的故国，只不过我没有说出心底里的这个想法，你也从来没对我提起罢了。”

“将军，你永远是我萨懿德最亲的兄弟……”

萨懿德匍匐在地久久不起，从未在外人面前流出的热泪一颗颗滴落，迅速被奢华的金丝地毯吸收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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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二章缓兵之计

朱道临沉默良久，向忐忑不安的郭中骏和徐文涛做个手势，等两人出去之后才重新端起炭炉上滋滋冒气的茶壶：

“起来吧，老萨，我们兄弟间不用这样，唉！还是先谈谈英国人吧，谈谈英国人力量弱小的东印度公司，我想你比我更熟悉。”

萨懿德悄悄用洁白的丝巾擦去泪水，长出了口气，缓缓恢复原来的坐姿：

“还是先谈谈福建郑家吧，最迟后天，郑芝龙就会亲自乘船到来，所以明天中午之前我就得离开此地到日本去看看，实在不愿意让他看到我和你的真实关系，毕竟我的老巢和近千族人还生活在泉州。”

“我目前的力量尚不足以自保，除非你愿意让我举族搬到正在建设的宝山港去定居。”

朱道临乐了：“只要是我控制的地盘，你想去哪儿定居都行，别说是一千人了，哪怕一万人也能容得下，只是初期可能会艰苦一些。”

萨懿德顿时双眼发光：“你真同意我们定居远胜于泉州的宝山港？你不怕我把你的生意抢走吗？”

朱道临哈哈大笑：“老萨啊老萨，今后别和我玩这些小心思了，上不得台面啊！我的生意不也是你的生意吗？哈哈！”

萨懿德兴奋不已，霍然站起，来到朱道临身边坐下：“福建郑家对你占领瀛洲很恼火，也很忌惮，根据我得到的最新情报，位于福建沿海的四个造船厂从上个月初开始，大肆招募工匠，拼了命地修造战舰，船厂建造的战舰全是500吨以上的大型战舰，据说战舰式样和我们定型量产不到半年的新型武装商船一模一样，而且他们还四处招募新兵，改清剿为招安，收服各路海盗，目的肯定不是对付荷兰人，而是对付你。”

朱道临又是一笑，想了想低声问道：“老萨，你帮我琢磨一下，要是我悄悄与荷兰人谈判，以释放所有战俘为由，再以协助荷兰人夺取澎湖列岛、泉州、厦门两地和把长江以南地区纳入自由贸易区为条件，与荷兰人订立暂时的攻守同盟，一同攻打福建郑家，你说荷兰人会不会动心？”

萨懿德顿时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别说荷兰人，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心动啊！只是……太过下作了，嘿嘿！需要我帮忙从中联络吗？”

朱道临点点头：“需要，目前除了你没有谁能够帮助我了，至少荷兰人对于长期处于中立的你还是非常信任的。”

萨懿德缓缓点头：“好吧，虽然骗人的事情不怎么好，但为了远大的目标，些许的错误终归是值得原谅的……”

……

……

经过一年多源源不断的巨额投入和大兴土木，原本荒凉偏僻、默默无名的青岛，已变成人口超过十万不次于海滨名城登州的繁华市镇。

完成一期工程的青岛港，规模宏大，炮台森严。

三里长的防波堤和两里长宽的大码头，坚固平坦，气势不凡，沿着码头上方整齐排列的一座座仓库、一排排两层房屋，均为石条青砖灰色瓦顶建成。

沿着海岸延伸到浮山卫的海滨大道，长达十里，将一座座军营、一片片民居串联起来，大道上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军民们爽朗的笑声和浓郁胶东韵味的招呼声，不绝于耳，漫天飘扬的雪花也挡不住新春佳节的喜庆气氛。

一列由十余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五百骑兵护卫下，离开略显清冷的海港，沿着宽阔平坦的海滨大道，开往东面占地宽广颇为雄伟的浮山卫城。

第三辆马车上的郑芝龙，忍不住拉开豪华车厢左侧的防风布帘，望向炮管林立、战旗飘飘的炮台山，久久无法言语，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之色。

人到中年、长相儒雅的郑氏门阀谋士郑彩，把目光从炮台山收回，看着一动不动神色复杂的家主郑芝龙，禁不住幽幽一叹：

“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岛，竟然如此庞大森严，仅是武备奢华的码头驻军和这座炮台山，就不下五千官兵和上百门十八磅以上的火炮，看来我们还是严重低估了朱道临的实力啊！”

郑芝龙默默放下布帘，揉了揉被寒风吹得有些酸涩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上个月抵达福州的日本九州几个船主说，原本荒废的刘公岛，如今已变成一座庞大的军营堡垒，小岛南北两侧建起了硕大的炮台，岛上至少驻扎上万官兵和近百艘大小战船，从九州开往登州港的船队尚未抵达刘公岛，就被朱道临的北海水师巡逻战舰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