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眼珠子也红了,再次弯下腰把吴景贤拉起来:“别跪了,站着说话吧,内库已报来消息,百万贯铜钱和16万8千斤紫铜清点无误,还有三面从未见过的磨花大镜子和一座比人还高的西洋大摆钟,朕心里又是安慰,又是愧疚,不知道去哪儿找银子让你填上这笔账呢,唉!”
“好了,不说这些了,吴景贤你给朕说说,老曹和王承恩你们也说说,南京民乱到底是这么回事?为何首辅周延儒和那么多文臣,一致弹劾魏国公等人和茅山教派那个姓朱的道士聚众闹事,搅乱社稷?温体仁一派和多位勋臣武将又为何纷纷站出来,指责南京六部和应天府官员滥用职权,激起民怨?南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景贤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禀报,最后极为无奈地说道:“如今整个东南就像魏忠贤临死前说的一样,早已在各地世家豪强控制之中……”
“世家豪强在背后扶持的东林党人上台之后,三年不到就占据南京六部和各府各州县近半官位,他们动辄就说体恤民情,闭口就是仁义道德,一旦有人提出开源节流,他们立刻跳出来说决不能与民争利。”
“可是,等朝廷需要用兵需要银子的时候,他们为了撇清自己的无能,不惜搬出之前被他们自己骂得一钱不值的各种捐税,让万岁爷下诏明令天下,把所有税赋摊到一无所有的平民百姓头上,他们却不用上交一文钱。”
“不知底细的大明百姓都以为是万岁爷缺钱用,因此大明百姓纵有怨气,也不会算在东林党人和那些世家豪强头上。”
崇祯皇帝满脸愕然,尽管此前他也收到过诸如此类的密奏,却从未有一次如同吴景贤所说的这么详细,这么严重。
曹化淳和王承恩同样惊讶不已,一边替吴景贤担心,一边又想了解更多真实的东西,用以印证自己从东厂密报和其他地方获得的消息。
吴景贤早已做好倾力一搏的打算,因此毫不胆怯地继续禀报:“实际上,东南世家豪强和东林党人早已控制浙江、南直隶、江西等地八成以上的土地,这些土地均被各级官府记在有功名的士子和朝野文官身上。”
“这百余年来,根据祖制这些土地从不上交朝廷一文钱赋税,致使朝廷税赋一年不如一年,这三年几乎已经收不到各地的土地赋税,商税更是一文没有,就连前年万岁爷万不得已重开的宁波市舶司,也在东林党上上下下的愤怒声讨和东南豪强世家的暗中打击下,始终无法收税,两年来上缴朝廷的海贸税赋不到10万两银子。”
“一旦有人和东南世家豪强的做法不一样,多上缴一些铜料和银两给朝廷,他们就群起而攻之,百般打压,为保住他们享受了两百年的好处无所不用其极。”
“魏国公几个和紫阳观小朱道长就是因为这样,才得罪了贪得无厌的东南世家豪强,从而遭致东林党官员派遣金陵两县一府500衙役前去大肆破坏,致使60余名工匠和民夫被打成重伤,紫阳观一怒之下,召集所有工匠和附近农夫进城抗议,期盼把事情闹大能上达天听!”
崇祯皇帝本就没多少血色的瘦脸更为阴沉,他缓缓走回书桌后坐下,呆呆看着桌面上堆起一尺多高的两摞奏章一动不动。
王承恩和曹化淳吓得够呛,连忙上去又是递水又是连声请罪,好一会儿才让崇祯皇帝抬起头来。
“吴景贤,你走近点儿,过来给朕好好说说,魏国公除了给朕上呈密奏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举动?那个姓朱的茅山道士又是什么来路?”崇祯冷静地问道。
吴景贤连忙回答:“奴才临行之前,魏国公到码头相送,情绪颇为低落,没有提及如何应对东林党的问题,倒是托奴才转告圣上,若是南京兵部再不发给长江沿岸水师各卫拖欠了一年多的军饷,恐怕大明水师最后这点儿力量也保不住了。”
“几十年来长江水师没添过一艘战船,如今上至九江卫,下到长江口的宝山千户所,所有水师官兵加起来不到8,000人,兵器不足,士气低落,不少士卒要靠去码头当苦力才能养活家人,四百石以上的战船和运兵船只剩下11艘,而且都是几十年前留下的旧船,其他各种小型兵船已经不到200条。”
“此次奴才委托魏国公调来运送18万斤紫铜的两艘沙船,还是向当地商人借的呢。”
“怎么会这样?我堂堂大明长江水师,怎么落到如此境地?若是西北或者四川的暴民冲到湖广顺水而下,江南半壁江山岂不危在旦夕?”崇祯激动得拍案而起。
王承恩连忙上去解释:“圣上,自去年开始,魏国公和江南一些武将就上过不少这方面的折子,圣上日理万机,全副精力都放在北面的满清鞑子和西北叛乱上了,因此这些奏章大多转给了阁臣和兵部,但至今没见任何回音。”
“奴才斗胆猜测,长江水师在朝臣们眼里,早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眼下时局艰难,国库空虚,他们更顾不上远在江南帮不上忙的水师了。”
王承恩的话虽然说得委婉,还是让崇祯皇帝听出许多东西,可如今国库内库空空如也,内患外祸,遍地战火,崇祯皇帝就是想发火也没了底气,若是他把吴景贤陈述的事情拿到朝堂上讨论,说不定转眼之间整个朝廷就会瘫痪,甚至引发更大的震动和灾难。
崇祯皇帝好不容易让自己再次冷静下来,也没了听取汇报的心思,刚要摆手示意吴景贤和曹化淳退下,精明的王承恩已经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送到崇祯案头:“圣上,这是吴公公不远千里带来孝敬娘娘的礼物,圣上用不用先看看?”
崇祯立刻来了精神,他最疼爱自己那温婉贤惠的皇后,总觉得自己当上皇帝之后,不但没能给妻子带来荣耀,反而让妻子和自己一同受苦受累,为了把所有的银子用于抵抗满清鞑子的侵略,崇祯三年来没添过一件新衣袍,连****都打上补丁,他贤惠的妻子自然也就没有新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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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信王府老人
小木盒打开之后,蓝色天鹅绒衬托下的一金一银两件宝石手镯,熠熠生辉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已经看过一次的曹化淳和王承恩仍然啧啧称叹,掩饰不住眼里的惊叹和羡慕。
崇祯皇帝首次见到如此精美的宝石手镯,立刻被深深吸引了,他把镶嵌十二颗方形红宝石和数十颗圆形绿宝石的金手镯拿出来细细欣赏,说了句“比银作局的漂亮多了”,又拿出镶嵌十二颗圆形蓝宝石和细密水钻的银手镯反复端详,最后满意问道:“吴景贤,如此贵重的宝物是哪儿来的?”
吴景贤如实回答:“是金陵北郊幕府山下紫阳观的年轻道士朱道临,请奴才代为呈送圣上的,金陵铜元局半年来的所有铜料,包括此次送回来16万8千斤紫铜,也是此人从海外买回来的。”
崇祯皇帝缓缓坐下,放下手里的银手镯,久久凝视吴景贤的眼睛。
边上的曹化淳立即紧张起来,他收下了吴景贤赠送的10万两银票、一面磨花大镜子、一套前所未见的珍贵瓷器和一只令他爱不释手的怀表,还为徒弟王承恩收下了同样的一份厚礼,但他此刻非常担心吴景贤太过直接,如果应对不好,引起皇帝怀疑,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吴景贤似乎没有任何顾虑,垂首弯腰低声禀报:“去年下元节,奴才听说幕府山下正在重建的紫阳观挺热闹,于是去看了一下,没想到紫阳观的住持,竟是五年前给奴才治过病的玄青道长。”
“在紫阳观的午宴上,奴才通过玄青道长的介绍,首次见到他的徒弟朱道临,那时候朱道临刚从海外游历归来,他似乎对奴才的身份感到稀奇,喝下几杯酒之后,连声询问奴才有没有见过圣上?圣上是不是和成祖的画像一样,长长的胡子看起来挺威武庄严的?”
曹化淳和王承恩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崇祯皇帝也不禁莞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滑尖瘦的下巴。
吴景贤继续恭敬地禀报:“奴才虽是信王府出来的老人,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询问,想了好久只能告诉他:圣上比你还小三岁,却早已担负起治理大明万里江山的重任,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为国事操劳,为天下万民操心。由于数年来天灾不断,加上辽东和宣大一线持续十余年的战争耗尽了国力,圣上为了把每一两银子都用在刀刃上,不但将宫中的人员和费用一减再减,而且每餐饭都是几碟小菜一碗清汤,连续三年都没有置办新衣服了,身上的中衣和**都是穿过多年又打上补丁的旧衣服……”
说到这儿,吴景贤的眼泪夺眶而出。
边上的王承恩和曹化淳早已泪流不止,他们和吴景贤一样,都是崇祯没当皇帝之前的信王府老人,对崇祯皇帝拥有最为真切的感情,他们此刻的泪水没有任何的做作,完全是是内心的伤感所致。
崇祯心里非常感动,他当皇帝已经四年多了。
这四年多时间里,什么酸甜苦辣都品尝到了,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大臣们,没有一个能够为他分担重任,反而热衷于拉帮结派,内斗不止,在治理国家抵抗外辱中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反而是身边这些被满朝文臣严厉监督不断打压的太监,才是真正忠诚于他、为他排忧解、难为他伤心落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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