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美味罗宋汤)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美味罗宋汤
- 入库:04.13
徐元佐这两天尽顾着鄙视徐贺不顾家里在外风流,当然不可能拿一两银子出来跟个幼女玩什么花活。他抓了一把铜钱,示意茶茶拿了,道:“我什么都不懂……只是看她像……”
“像猪就要姓朱么?”茶茶掩口轻笑道。
“人来了。”这回徐元佐总算听到了脚步声。
不得不说,这里的姑娘们都穿软底丝履,走路轻抬轻放,若不是人多,还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些姑娘都是来陪酒的,未必有多漂亮,但各个都得会来事。
徐元佐将她们一个个都看了过去,对隆庆时代的美好愿望便消减了许多。
不过想到自己来此间又不是寻花问柳,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生不逢时的感叹了。再想想若是换个色中饿鬼穿到这个时代,秦淮八艳之中的马湘兰已经人老珠黄,而其他七艳的妈都还没生,无疑是最为痛苦的事了。
姑娘们一入场,里面登时热闹起来。女子本就声线高亢,这几个无论红不红,都从小受过声乐训练,笑声如同歌声,的确大大缓解了气氛。
又过了片刻,萧妈妈引路,一个身材颀长,轻盈秀气的美人缓步踏了进来。她身上素雅整洁,发髻尚还微湿,若非此时此地,徐元佐未必能够看出她的风尘气来。
那美人明眸皓齿,朝徐元佐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却是美目流转间群星失色。
相形之下,茶茶刚才的媚功实在是粗陋生涩,完全看不得了。
“果然不愧松府招牌。”徐元佐赞叹道。
茶茶也是看得目不转睛,满脸钦羡。
玉玲珑进了席间,自然抢进风头。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今日并非主角,只是个道具。
“唔,也有几分姿色。”徐璠儿子都比玉玲珑大,本身也不好女色,对家中妻妾也都十分满意,所以并不觉得等了这么久就为了看个**有何等必要。
若是换个亲近的人一起,徐璠也可能会凑趣褒扬几句。然而黄员外已经惹他厌恶,徐琨在他看来又是不懂事的,自然出口就不客气了。
玉玲珑到底是松府花魁,见过世面的人,并没有寻常姑娘那般撑不住场面。她反倒自信满满走到徐璠面前,款款一福:“奴奴累老爷久等,实在心中有愧。”
徐璠虽然见识过血淋漓的政争,但本身不是个合格的政治生物,否则徐阶也不会连带把他带回家。听玉玲珑这么一说,口气也缓了些,道:“反正也是闲坐。看赏。”
见面,打赏,回家。
徐璠准备走完这个程序就走人。
玉玲珑十分尴尬,强笑道:“奴奴才来,怎能白得赏赐?”
“无妨无妨,我大兄最是慷慨奢遮的了!”徐琨已经叫了起来。
徐诚知道少爷想走,当下取出四个五两的小锭,一个给了陪徐璠喝酒那姑娘,三个给了玉玲珑。
两人接过银锭,福身道谢。
却听得黄员外突然叫道:“咦!这银子像是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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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人缘
徐璠略有深意地看了黄员外一眼,徐诚却是脸色微变,竟然一时无法恢复。
在大明,尤其是江南,使用伪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更谈不上丢人现眼。与其说今晚的鸿门宴是冲着徐璠去的,倒不如说是冲着徐诚来的。
现在徐璠与徐诚在同一条船上,都要从稳固的徐氏集团内部分裂一块权力,自然也可以看做是对这个联盟的进攻。
“啧啧,果然是伪的。”徐琨拿过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大兄,家里账房都是真银子,你怎么不从家里取呢?这银子做得倒像是真的,只是不知道里面还有几成。”
黄员外跟声道:“现在人心不古,外面乱七八糟的人可不能随便招揽。他们拿着东家的钱财,还不忘往自己家里多搬点。何况银钱上的事,更是得用老实可靠的人才行。”
徐璠看了徐诚一眼,面露苦笑。
——看来这个弟弟是在敲打自己了。
徐璠当然知道自己回来之后会影响家里的权利分配,也看出了徐琨分给自己的人多是爪牙心腹,监视的同时还要拖拖后腿,各种推宕。当他流露出另招新人的意思之后,这大棒果然打了下来。
换个心志不坚定的,或许真会被吓住,乖乖被那帮人糊弄,最终一事无成,让老父亲失望。
为了得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他们甚至还从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徐诚那边下手。
“若我说这银子是真的,是不是马上就会有个倾银铺子的老掌柜跳出来指点一番?”徐璠端起桌上的酒,放在鼻下嗅了嗅,闭目提气,旋即又放了回去。
“大兄这话什么意思?”徐琨面带酒气,像是借酒撒疯:“大兄是说我设局套你?我套你什么?你们自己拿出来的银子打赏给别人,真真假假关我什么事?我就多说一句,反倒成了恶人?”
“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徐璠道:“我四十岁的人了,不认识银子?”
“现在伪银满天飞,拿到假的有什么稀奇?”徐琨道:“哪家银铺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大兄刚回松江,人面不熟,被人坑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兄弟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家里人更可靠些,你说这等没意思的话。”
徐璠招徐诚过去,耳语两句。徐诚微微点头,起身便往外走。
徐元佐正在外面跟茶茶及两个丫鬟说话,套问一些青楼里的常识,见徐诚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徐诚也不废话,转身关了门,将几个丫鬟统统赶了出去,低声问道:“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为何倾销回来还是三十两?就没火耗?”
徐元佐一听就知道有了问题,连忙道:“大掌柜给的是九七成的细纹银,煎成了九成银。这里头多出来的银水就跟火耗扯平了。”
高成色的白银煎成低成色的银子,或是白银换铜钱,这里头由店铺补给客人的部分就叫银水。火耗作为倾银铺的工费,正好与之相抵。
徐诚盯着徐元佐眼睛:“你可知道大明对于伪银……”
“伪造金银者,杖一百,徒三年。为从及知情者买使者,各减一等。”徐元佐流利地背诵《大明律》里的条款,低声问道:“是银子有问题?”
“姓黄的说是伪银。”徐诚道。
徐元佐看出徐诚还是信任他的,松了口气,道:“他们可是要找人验银?”
“恐怕是想让我们找人验这银子。”徐诚道。
徐元佐低声道:“的确,风月场中,若是立时能找得人来验银子,也太做作了。”他又道:“大掌柜,有件事我本不打算说的,但既然出了这事,不得不说。”
徐诚道:“你说。”
“您给我的那三十两就是伪银,看似九七成,实则还不到九成。”徐元佐道。
徐诚颇有些意外:“那你不回来找我?”
“我既接了差事,不做到尽善尽美,哪有脸回头找您?”徐元佐道。
徐诚颇为感动,暗道: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不过当时他若回来说银子有假,恐怕也要惹我疑心。
“他们就是想让我与少爷回去验出伪银,断了自己招人的心思,安安心心用他们的人,做个甩手掌柜。”徐诚恨恨道。
“那眼下……”徐元佐知道这是徐家家务事,自己已经不能参与了,索性继续装傻。
“你不用管了,少爷自有计较。”徐诚转身离去。
徐元佐望着雅舍,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摔杯子的动静。
徐璠是要借机发作啊!
在一片沉寂之后,徐诚又跑了出来,只看了徐元佐一眼,便出去唤来萧妈妈。萧妈妈在低声赔笑几句之后,也只得反身出去。
徐元佐透透望向雅舍里面,只见几个陪酒的姑娘都是一脸畏缩,就连花魁玉玲珑也是颤颤巍巍躲在墙角。至于黄员外和徐琨两人,面对气场全开怒气腾腾的徐璠,连大气都不敢喘。
想想也是,徐璠是什么人物?人家可以寒冬腊月指挥两三千人,在三个月里完成一座宫殿的大项目!这样的组织能力和领导才能,整个大明能有多少?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官三代跟个土财主,就想捋徐璠的虎须?这是砒霜下酒不怕口味太重么?
徐元佐躲在外面偷看了一会儿,心中暗笑,不过却又担心萧妈妈跟黄员外有一腿。到底这是人家的主场,若是找点莫名其妙的人来,咬死了说这银子是伪造的,那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唔,这边还是跳东海近一些……但反正都是洗不清了。
徐元佐并没有担心太久,因为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今天在安记倾银铺子里被安掌柜木条抽脸的伙计,正背着一个小木箱,跟着萧妈妈走进雅舍外间。
那伙计看到徐元佐也是有些吃惊,嘴唇微微翕张,见徐元佐转头当做不认识他,自然识相地没有打招呼。
“辉哥儿,就是这几位老爷要验银子。我想着你就住着不远,好巧又是江南一只眼安老爷子的高徒,老身这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便这么晚还拉了你来。”萧妈妈一进雅舍就是笑言笑语,却把那挨抽的伙计捧得极高。
徐元佐想到这辉哥儿脸上的抽痕仍在,不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