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美味罗宋汤)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美味罗宋汤
- 入库:04.13
相比之下,文徵明、唐伯虎的字画简直跟年画挂历一样。
徐元佐有鉴于此。才知道为何本不是风雅之人的徐琨,会专门做一个柜子用来挂琴。这里三床琴都是前辈大师亲斫,无论哪一床都能换上十套徐元佐的新宅。
接受了古琴知识普及之后,砚台也刷新了徐元佐的三观,而宋书论页卖,同样价格不菲。
……
“如今看起来,却是颇有大隐于市之感。”程宰再次到了松江,在徐元佐的新宅做客,看着满屋的陈设,心中只是感叹阁老家的底蕴何其雄厚。
徐元佐笑而不语。
茶茶给主客端了茶。盈盈一拜,便退了出去。
程宰盯着茶茶的背影良久,方才道:“这婢子倒是生得乖巧。”
徐元佐无所谓道:“伯析兄若是喜欢,便赠给兄台了。”
“不可不可。哪能夺人所爱?”程宰知道这里是徐元佐不对外公开的私宅,放的都是好东西,想来这个婢女也是徐元佐的心头肉,自然不敢收的。
徐元佐笑了笑也不强求,哪有硬塞人礼物的?
“敬琏。”程宰抿了口茶水,低声道:“袁家如今焦头烂额了。”
海瑞坐镇松江府。第一把火就是要清丈田亩。
衷贞吉是清官,却不是傻官,焉能不知道一旦对松江豪门下手,今年秋夏两季的税赋就别指望了。知府带头不愿意干,下面的知县哪肯卖力?
上海张县令三天两头说水患,好像真的发了水灾一样,一定要优先疏浚河道,根本不提丈量田亩的事。
华亭郑县令也是早有准备,强调私牙横行,严重影响了朝廷商税和小商贾那点可怜的利润,必须严查。为此他几乎将大半个县衙都派出去了。海瑞看着空空荡荡的华亭县衙,能拉谁去干活呢?
郑岳这边一动,徐元佐自然也得跟着动。说到底,华亭县的书吏可以帮忙搭架子,壮声势,但是查账这种技术活只能交给技术人才去做。徐元佐将夏圩的账房拉了五个出来,分成五组,一人带两个学徒,配一帮县衙的人,就顶着官差的名头去干活了。
郑岳开始见人少,还有些不乐意,但是看到他们的工作效率之后,却也忍不住赞叹起来。
与之相对的,袁家可就不高兴了。
家里的私牙行、船埠头,遭到县衙衙役的封锁、检查,塞了大把银子进去,却还是没能摆平。
“那么袁公知道是我的人在帮县衙查账么?”徐元佐问道,心中却是透亮: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才叫程宰来说项的嘛。
“袁公略有耳闻。”程宰大方承认道:“所以袁公的意思是:三成干股。”
徐元佐微微偏头,道:“这事吧……得六成。”
程宰自认身在袁营心在徐,并不觉得徐元佐狮子大开口有什么不妥,只是道:“六成的话,恐怕袁家不肯。”
徐元佐道:“他给我三成呢,是合适的。不过还得给仁寿堂一些。”
“仁寿堂?”程宰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将自己口袋里的银钱硬是分给别人。
“新的仁寿堂,除了包税之外,还必须有些支持产业,否则如何造福乡梓?而且我觉得吧,用仁寿堂登记在案,去要官牙牌照更妥当些。”徐元佐缓缓铺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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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严明法纪
程宰低估了徐元佐的胃口,或者说是雄心。他只以为徐元佐这是在割老袁家的肉,却没想到徐元佐要割的是整个唐行镇所有办牙行的人家的肉。
袁家的牙行在唐行数量最多,占据了极大优势。当看到县衙拿袁家开刀,那些开小牙行货栈的人都笑了。
他们看到袁正淳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心中何尝不带着一股快意?希望袁老头子就此西去,好让他们瓜分空出来的市场。
在这些人眼里,所谓打击私牙,不过是袁家打点不到位,被官府当肥羊宰了而已。
然而六月十二的晚上,原本紧闭的唐行大门,突然打开了。
凶神恶煞一般的县衙衙役、巡检司弓兵,在当地内应的带领下,拿着名册开始“请客”。
要说县衙衙役和巡检司弓兵的人数,其实不多。也就是两个衙役、四个弓兵罢了。之所以整个唐行没有人敢与之抗衡,恐怕是因为在他们背后,站着七八十个手持长短兵器的壮汉。
这些壮汉的领头者,便是甘成泽。
徐家的家丁只能拿木棍,不过有衙役、巡检司的旗号,就可以理所当然拿兵器了。
请客者,自然是袁正淳。
袁老先生花甲之年仍旧热心地方公益,将自己名下牙行的三成干股,捐给了仁寿堂。
“今晚请大家来,就是要宣布此事,也望大家做个见证。”袁正淳坐在主座,高声宣布。
在袁正淳下手的是程宰,再下面是胡琛,一如仁寿堂的座次。有几家已经知道了消息,并不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茫然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仁寿堂日后旨在扶持乡梓,造福乡党,所以老夫捐得是心甘情愿。”袁正淳继续道。
“袁公将我等捉来,就为这事?”堂下有人没好气问道。
袁正淳看了他一眼。抚须道:“原来是李朋友。”
举人称生员为朋友,那李秀才自然不惧袁正淳一个无官的举人。
“李朋友也知道,仁寿堂不是我袁家私有的。”袁正淳道:“那么我家捐了三成干股,其他人就白拿我家的产业么?”
这话说得是有道理。但又没道理。你要造福乡党,何必往仁寿堂里捐呢?自己玩去呗!
众人都做这般想法,却没人将之讲出口。不说外围一圈恶人,就算是要跟袁家对拼,也得考虑一下策略呀。
“袁公说得对。”胡琛起身道:“我家的船埠头……也捐五成干股出来给仁寿堂。”
胡琛家只有一个船埠头。体量太小,所以便多捐两成。
众人齐齐吸了口气,心中暗道:你这分明就是逼着我们都要捐出来啊!
“捐出来之后,由仁寿堂拿一张大牌照,诸位也就可以合法营生了。”程宰坐在太师椅上,吐字清晰,为众人普法道:“国法可是写得很清楚:对于私充牙行、船埠码头者,重杖六十,所得牙钱尽数入官。对于官牙埠头容**牙者,笞五十。革役另选。”
程宰说着,望向身边的李文明,道:“李先生,您说呢。”
李文明缓缓站起身,摆出威仪,道:“老夫姓李,李文明,是县尊大老爷的幕友。此番来见诸位贤达,乃是为了传县尊教诲:若是有心回头者,捐出非法所得。仍旧可以领取牌照,既往不咎。若是有冥顽不灵者,今日便捉拿回县衙,严明法纪。”
“我是本县生员。要见老师说话!”那李秀才高声道。
李文明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也好,带李相公去见县尊。不过其家产、私行、手下雇工、佣人,都得先看管起来。”
那李秀才犹自不怕,强硬道:“你且小心着!”
李文明并不理会:“还有人想见县尊的么?”
俗话说:生不入衙门,死不入地狱。
恐怕意思就是这两个地方都差不多暗无天日,进去就是一番折磨。
被请来的大户大约十来家。有功名的犹自不怕,要与县官分说。没有功名的却是先怯了,紧跟袁老爷、胡老爷的脚步,自愿捐出牙行股份,只求落个既往不咎。
程宰早就准备好了契书文件,叫他们上来签字画押。最后倒也不算太欺负他们,原本在仁寿堂里没有位置的人,也因此获得了一席之地,自然成了仁寿堂的股东。
李文明大手一挥,道:“这些人或是经营私牙,或是隐匿庇护私牙,全都带回衙门!”
衙役一拥而上,给他们套上了铁链,在哀嚎声中往外拉扯。
哀嚎声渐渐远去,袁家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徐元佐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笑道:“如此一来,唐行就干净了。日后大家合法生财,岂不是皆大欢喜?”
袁正淳看着徐元佐,心中百般滋味。他开始只以为自己割了一大块肉,心头冒血,差点撒手人寰。谁知道最后非但没有亏,反倒还赚了一笔他也是仁寿堂的股东,仁寿堂拿了各家牙行的股份,他自然是可以分红的。
“我是极不喜欢吃独食的。”徐元佐笑道:“愿能与袁老爷、胡老爷、程相公一道做些善事。”
“敬琏客气。”
“是我等的福气。”
三人纷纷道。
徐元佐又走向袁正淳,搀起他的手臂:“袁公,我是十分佩服你的。拿你家三成干股,也不会白拿。”
“敬琏……”
“咱们先统合了唐行,后面还有的是市镇呢。”徐元佐淡淡道:“也请袁老爷调些人出来,大家一起发财。”
袁正淳身子一僵,胡须颤动:“全华亭的市镇?”
“华亭县境内的埠头、牙行,都该听县尊的话吧。”徐元佐理所当然道。
“是给咱们私家呢?还是进仁寿堂?”袁正淳问道。
“进仁寿堂。”徐元佐道:“公司嘛,就该有个做公的样子。不过咱们几个人作为创始人,股份不能分给他们太多,这个道理袁公肯定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