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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大黄袍 (寒虾)



似乎是蹲的久了,赌九揉了揉脖子,把头转了回去,道:“老师傅半年前告诉我,要是他不会来了,就让我来京师找您,多少打点下手。我去了老铺街,那边伙计叫我来这找您的。”

“九儿,你那手赌术,我可用不着。”

赌九微微一笑,道:“在爷您的前边赌,那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小的除了些赌术,这多少有些用处,替您打打下手,砍砍柴,还是行的。”

杨帆为人比较谦和,国公府的马夫也不避讳道:“砍柴,国公府可不缺砍柴的,你这小身板一天能砍多少柴火的。”马夫自然不懂赌九说的砍柴是什么意思,便揶揄道。

杨帆道:“好了,进去吧。给我说说金陵那边什么情况了。”

赌九从怀里掏出信,道:“胖爷知道我嘴笨,清楚爷会问。便都写纸上了,让您亲自瞧便是。”

杨帆坐在了堂上。让赌九也坐在了一边,喝了一口桌上沏好的茶。看完马胖子写来的信,这大商汇的生意如今已经笼盖到了江南、江西。收到的银子也多了,红票的流通也得到认可,作为皇商象征的大商汇,已经立足在了整个江南,无人可以撼动。

“爷,给您说件事。去年打了只老鹰,很厉害的那只,您不会怪我吧。”赌九说道。

杨帆眉头一挑。道:“你自己干的?”那侯天鹰也是后天境,当初陈王廷都说一个人对付侯天鹰有些棘手,然而赌九自个儿就解决了。

“是自个儿干的。老师傅教种地,自然还教了砍柴。我怕等太久,那只老天鹰老死了,便动手宰了。”赌九嘿嘿一笑,当初将赌九安置在庄园是,便给他说过,要报仇得有本事了再去。现在看来,赌九确实可以帮自己一手了。

吩咐完下人,准备完客房,让赌九洗个澡。

当了黄昏。还没到饭点,自己的那老丈又匆匆地赶过来了。脸色又是很难看地样子。

“你!”徐骥道,“今晚去徐府吃个饭。”

“吃饭?岳父大人。还是在小婿这边吃了再走吧。这都到饭点了,岳父大人从京师赶过来。也要不少的时间,再回去吃饭。这时辰就耽误了。”

徐骥挠了挠头,似乎很烦躁的样子,道:“我也不和你来回搪塞了。虽然你贵为护国公、上柱国,但你也明白我这人心直口快。你真想去辽地当那个刺头吗?当初先皇在也就算了,现在被绑上了忠臣义子,硬着头皮也要去?你不傻,还想被人当枪使吗?明明是羊入虎口的鸿门宴,还要去?”

徐骥一把拉过杨帆,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蓉儿如今都怀有身孕了,你若是交代在辽东,让蓉儿守一辈子寡吗?京师里的贵人该得罪的,基本让你得罪光了,现在被派到辽东,你说,你还活得长吗?京师是个圈子,辽东又是另外一个圈子。这个圈子里有条龙压着,你是上柱国,护国公,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搞出点什么。辽东那地方,就不一样了。那里是一群狼,急了眼,没人制得住他们。”

杨帆明白徐骥是为他考虑,便道:“岳父大人,如果这鸿门宴不去赴约,建奴兵临城下,到时候又该如何?您还认为那些现在看似平静地朝堂上,就没有人敢站出来,说我杨帆贪生怕死?”

杨帆拍了拍徐骥的肩,道:“我的岳父大人,您就好好的管好户部的那些账目,这辽东的事情您就别放在心上了,既然我有胆子过去,就不怕那些建奴儿耍花招。”他当然不能告诉给徐骥,这次去干的事情,可比鸿门宴更加刺激,那是要去捅马蜂窝。

……

……

夕阳如瀑,已经添了几道水的茶,变得很淡,有些苦涩。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李道望了望西边的夕阳,碎金般的阳光撒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一种立体感顿显。他已经卸甲归田,李道的隐退,无疑是最稳妥的急流勇退,他也年轻过,也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能够等上官位,谁没些手段呢。

“我去叫马车。”李郁欢站起来,回道。

“不用了,没几步。”李道拿起斗笠,戴在头上,双手背负。这回,真的是老了。李道先一步跨出客栈,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转过头,发现李郁欢正看着自己。夕阳下,这对年龄相差之大的父子,第一次真正对视。若是以前,李郁欢一定低头恭敬地等着自己父亲开口。

李道笑得很温和,夕阳如他,暖暖的,李郁欢感觉到了这一刻,一种想哭的感觉。李道像是一座雕塑,被金色的光芒渲染,根根银发也被渲染成了金色。

“还不走?瞅啥?”

李郁欢回过神来,没有说话,跟了上去。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老父亲有这样的感觉。慈母早亡,一直以来,他都在李道溺爱和严苛之下成长起来,变得有些逆来顺受。毕竟,那时候的他,在李郁欢面前,光芒太盛。

小贩扯开嗓子,完成了最后一声叫卖,不约而同地开始收摊回家。鸟归巢,人回家。李郁欢渐渐把那人的背影融入了车水马龙之中,发觉那道背影逐渐变得平凡,没有了一丝作为大理寺卿的威严。夕阳收敛起它最后的一丝怜悯,天空变得昏红。

街头开始泛起星星点点,那是灯火。跳动的烛光,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第462章父与子

李道放慢了脚步,渐渐向身后的李郁欢靠近,眼睛依旧望着前方,“以前那人也喜欢走在前面。后来,当我走在前面的时候,我才发现,走在前面需要多大的勇气,你不仅得看前面的路,还得看你身后要保护的人,最重要的是你得给后面那个人一个自信稳重的背影,让他安心。”

“想过后面的人是什么感受吗?你不仅得保护前面那人的后背,还得时刻装作很安心的样子给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你的人一个微笑,让他感觉你很安心。”

李道沉默了片刻,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终于侧过脸来看向李郁欢。李郁欢感觉到自己老爹的目光,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有些尴尬地道:“我随便说说的。”

李道笑了,有些欣慰地笑了,道:“你和你母亲一样,总能在不经意间,迸发出一个奇思妙想,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能和我说说她吗?”李郁欢对于自己生母的印象,很模糊。

“恩。”李道沉默片刻,道:“你母亲啊,是个心思缜密,倔强任性还带点蛮横的人,可偏偏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让人打心眼里服气。”

“还有呢?”

“还有的东西牵扯就多了。要是说起来,几天几夜都讲不清道不明,你要知道,一个人呐,就像一张大网,无论你从那一头开始抽丝剥茧,最终总能牵连到整张网,包括最中心的那部分。”

“你怕了吗?”李郁欢低头看着轮廓已经模糊不清的青色石砖。

李道身体一顿,缓声道:“怕?怕!当然怕。你知道得越多。意味着承受的就越多。一个人啊,你仅仅就一个人。不可能承受那么多的。”

“我想去辽东。”

李道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还是听到了。他之所以会赶回京师。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独子赴辽东。“不行,你还得活着。”李道搭着李郁欢的肩,“老李家就你这么根独苗,你可知道这次杨帆去辽东是多么危险吗?一旦出了差错,那就是送羊入虎口!”他忽然听到李郁欢说出这话,立马就勃然大怒。

“为什么?”李郁欢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掷地有声地问道。

“就凭你是老李家唯一的血脉,唯一的!”李道喝道。“安安稳稳地在京师为官难道不好吗?如今满朝之人都知道你是杨帆的学生,你的仕途会一帆风顺,又何必再去走一趟鬼门关呢?”

“我想去看看。”李郁欢的步伐很沉,不管自己的老父此番如何劝诫,他都会请命前往辽东,这是他的想法。

“可能我和你这些有些早了,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可能为父说的这话不好听,但是命运就是如此。现在大明的战力,还真的无法与建奴相较。而我劝你别去辽东,就是不想你被卷入这场风浪。”

“我还是要去。”

“你!”李道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郁欢的脸上。

李郁欢抬起头,他那双眼和李道对视着。两人都沉默了。李道的身体被气得一起一伏,气息有些急促。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看来这些都是我因得的报应。平日里,我就是对你们太过于溺爱了,敢忤逆为父的意思!不准去。就是不准去!”李道的手颤抖地指着李郁欢,眼中满是狠戾。眼角似乎有些泪。“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父亲的话。”

“父亲大人,孩儿这次真的要忤逆您的意思了。”李郁欢对老人拱手一礼。然后转身缓缓离去。本来说好了,还要回府吃饭,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黄昏落下帷幕,便是黑夜。在黑幕之中,一位老人站在街头,迟迟不曾移动,如一座雕塑般,在微弱的灯火下,只能依稀看出个轮廓。

终于,“雕塑”移动了。一步一步,如风中的残烛。那些尘封在他内心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地被揭开,那些让他痛的回忆,一次又一次地经过脑海。每想一次,便如刀割。头,疼地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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